第337集:被触摸的时光
掌纹里的年轮
西南古镇的晨雾还没散尽时,木雕坊的木门就被推开了。王叔踩着露水从后院进来,手里攥着块浸了茶油的绒布,在新雕成的木鼎上反复擦拭。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佝偻的背上织出细碎的光斑,倒让那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像是落了层金粉。
“王爷爷,您的手怎么又红了?”陈念举着个油纸包冲进来,小姑娘的羊角辫上还沾着草叶,“我妈烤了桂花糕,说给您祝寿。”
王叔直起身时腰杆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他作坊里那台用了三十年的木车床。他粗糙的手掌在木鼎边缘摩挲,指腹上的老茧比木头上的纹路还要深:“这木头性子烈,得用茶油喂着才肯听话。”
今天是王叔七十岁生日。陈默一早就带着团队过来帮忙,展厅的工作人员也凑了份子,在木雕坊的八仙桌上摆了些简单的菜。但老头坚持不搞仪式,说要把时间留给孩子们——镇上小学的二十多个孩子早就盼着这一天,听说能亲手摸王爷爷新雕的木鼎。
“来了来了!”李薇掀开门帘,一群穿着校服的孩子涌进来,立刻被墙角那尊半人高的木鼎吸引了。鼎身刻着繁复的云雷纹,线条却不像博物馆里的青铜器那样凌厉,倒带着种温润的拙气,像王叔本人的脾气。
“都别急,排好队。”王叔搬了个小马扎坐下,招手让最前面的男孩过来,“摸的时候得顺着纹路走,就像给老伙计顺毛。”他抓起男孩的手按在鼎耳处,那里的纹路格外深,“这块疤是老料自带的,我没磨掉,留着给它当记认。”
孩子们的小手怯生生地贴上木头,有的指尖还沾着没洗干净的铅笔灰。陈默举着手机录像,镜头里,王叔布满皱纹的手和孩子们嫩红的手掌叠在一起,在木头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印子。阳光从窗缝里钻进来,把那些交错的纹路照得透亮,倒像是时光在木头上写的诗。
“这纹路有讲究。”王叔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却字字清晰,“你们看这夔龙纹,爪子是三趾的——我太爷爷那会儿,烟袋锅上就刻着这个。”他忽然停住,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个用红绳系着的小东西,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
是个铜烟袋锅。比寻常的要小些,边缘被磨得圆润,锅身上隐约能看出龙纹的痕迹,只是大部分已经被磨平了。“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王叔的拇指在烟袋锅上反复摩挲,像是在抚摸什么活物,“他走那年,我才这么高。”他比划着到腰的位置,“临终前把这烟袋塞给我,说‘手艺在,念想就不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