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集:竹笔的墨痕(第2页)

他想起第一次用这杆笔记账的情景。那天也是秋阳正好,他坐在公社办公室里,竹笔在账本上写着“秋粮征购”,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秀兰的声音。他跑出去,看见秀兰提着一个布兜,里面装着刚蒸好的红薯。“怕你饿,”秀兰擦了擦额角的汗,“红薯甜,填肚子。”那天他握着竹笔,在账本空白处不小心画了一道墨痕,后来怎么也擦不掉,索性就留在那里,像个小小的记号。

“陈同志,歇会儿吧,吃个窝头。”老李递过来一个玉米面窝头,金黄的颜色,还带着热气。陈砚秋接过,忽然想起秀兰早上塞给他的布包。他赶紧打开挎包,布包里的两个窝头还温着,旁边放着那锭松烟墨,绸布包着,墨锭上的浅痕还在。

他咬了一口窝头,甜香在嘴里散开,是秀兰特有的手艺——她总在玉米面里掺一点红薯面,吃起来更软和。去年他在县里培训,秀兰寄了一兜这样的窝头,他分给同屋的同志,大家都说“陈同志的媳妇手巧”。那时候他拿着窝头,忽然就想起竹笔杆上的竹节纹,觉得秀兰就像这老竹,看着普通,却有韧劲儿。

风渐渐大了些,晒谷场的稻壳被吹得打旋。陈砚秋吃完窝头,又拿起竹笔记账。笔尖在纸上滑动,墨痕一行行铺展开来,像田里的稻穗,整齐又饱满。他忽然注意到,竹笔杆上沾了一点玉米面,是刚才吃窝头时蹭上的。他赶紧用指尖擦掉,却不小心在笔杆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和去年那个墨痕一样,成了又一个小小的记号。

太阳慢慢沉到西边的山头上,晒谷场的人渐渐少了。陈砚秋把最后一笔账记完,核对了总数,确认没错后,才松了口气。他把竹笔插进笔囊,收拾好账本和算盘,准备回家。

路过河边时,他看见秀兰正蹲在河边洗衣裳。夕阳把她的头发染成金色,她的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光洁的小臂。“砚秋,账记完了?”秀兰看见他,笑着站起来,手里还拿着一件他的蓝布褂子。

“完了,都对上了。”陈砚秋走过去,从挎包里拿出那锭松烟墨,“你做的墨真好,写在账本上不洇纸。”秀兰接过墨锭,用指尖摸了摸,“我还怕不好用呢,昨天捣松烟的时候,灰呛得我直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