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李定国(第2页)

 “义父的老营好像没动……高闯王和王盟主的亲兵嫡系,也都在中军那边……” 李定国小声嘀咕了一句,他凭借着孩童特有的敏锐,伸长脖子,努力在混乱的人群中分辨着不同营头的旗帜和动向。

 他发现,那些真正装备稍好、平日里也更显骄横悍勇的“老兄弟”部队,此刻大多都簇拥在中军那几面最大的帅旗下,或者占据了相对靠后、也更利于保存实力的位置,只是大声呐喊助威,并未随着第一波人潮真正投入到惨烈的攻坚之中。

 只有那些看起来就如同秋后蚂蚱、活不长久的“炮灰”,才被毫不留情地驱赶到了最前面,去消耗城墙上守军的箭矢、滚木礌石,去填平那深不见底的护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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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平阳城头之上,也终于有了激烈的反应!先是几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炮响——那是守军的虎蹲炮或小型佛郎机在怒吼!黑乎乎的铁蛋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狠狠砸进城下那些拥挤不堪、几乎没有任何防护的“炮灰”人群之中!每一次落下,都必然带起一片血肉模糊和凄厉的惨叫!随即,城墙上箭如雨下,无数早已准备好的滚木、礌石更是如同冰雹般从天而降,狠狠倾泻而下!

 城下那些冲在最前面的“炮灰”们,顿时如同被狂风无情扫过的麦子,成片成片地栽倒!有的被箭矢射穿了喉咙或眼睛,捂着伤口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响;有的被沉重的滚木砸断了手脚或腰椎,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很快便被后面涌上的人潮踩踏成泥;更有甚者,试图攀爬那些刚刚搭上城墙、摇摇晃晃的简陋梯子,却被城头守军用带着铁钩的长叉竿狠狠推下,从数丈高的城墙上惨叫着摔落,筋断骨折,眼看是活不成了。

 李定国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了,小脸也变得有些苍白。他虽已不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血腥的场面,但如此大规模、如此直接、如此惨无人道的屠戮,依旧让他感到一阵阵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恶心。

 他看到一个与他年岁相仿、同样瘦小枯干、甚至可能就是前几天才被从哪个村子里抓来的半大孩子,刚刚将一架几乎要散架的短梯奋力搭上城墙,还没等他爬上两步,便被一支从城头垛口后射出的、又快又准的弩箭,悄无声息地贯穿了稚嫩的胸膛,如同断了线的破旧风筝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下方翻滚的人潮之中。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硝烟味、以及皮肉被烧焦后散发出的焦臭味,混合在一起,如同最浓烈的毒药,随着晨风在整个战场上飘荡,刺激得李定国几欲当场呕吐。他不敢再看那些过于直接的惨状,低头完成了王麻子交代的、去另一处混乱的战场边缘收集些散落在地、尚能使用的箭矢的“杂活”,便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匆匆跑回了相对安全的后营区域。

 他看到王老兵他们所在的偏锋刀盾队,正躲在一处临时挖掘出来的、非常浅陋的土坑里,不断地朝着城头胡乱放箭,但效果似乎并不理想,反而因为位置暴露,引来了城头守军几轮精准的箭矢覆盖,转眼间便又有几人捂着身上汩汩冒血的伤口在痛苦地哀嚎。

 “狗日的!这些平阳府的缩头乌龟!箭射得倒他娘的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断了一根手指的老兵狠狠地将手中那张弓弦都快断了的榆木弓摔在地上,气急败坏地用带着浓重陕西口音的土话咒骂着。

 李定国注意到,他们射出去的箭,很多都软绵绵地钉在城墙厚实的夯土上,或者直接被坚固的城垛弹开了,根本无法对城头上那些躲在女墙和箭楼之后的守军造成有效威胁。偶尔有几支箭幸运地射中了人,也大多因为距离太远或角度不好,而被对方身上那看起来颇为精良的甲胄挡住,只爆出几点无力的火星,反而招来城头一阵哄笑和更猛烈的还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