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鸿门宴
乌撒卫,这座盘踞于乌蒙山中数百年的土司王国,在一日之内便被连根拔起的消息,如同一道夹杂着血与火的惊雷,以远超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迅速传遍了整个云南。
消息的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秦良玉白杆兵神兵天降般的奇袭,监军沙定山毫不留情的灭族屠戮,以及儒林卫那更为致命的、以分田许利来瓦解人心的诛心之策。
这不再是传统的战争,这是一场旨在从肉体、血脉到统治根基,进行全方位、系统性抹除的“灭绝之战”。
所有还在观望、还在犹豫、还在心存侥幸的土司,在听到乌撒的下场之后,都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可抑制的恐惧。皇帝在京师颁下的那道“阳谋”圣旨,在此刻,才真正显露出它最狰狞、也最诱人的獠牙。
叛军联盟内部,那本就脆弱的信任,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猜忌与恐慌,开始如同野火般,疯狂蔓延。
就在乌撒卫的血腥味尚未散尽之时,秦良玉,这位深谙兵法与人心的征南大元帅,立刻抓住了这个由恐惧创造出的、转瞬即逝的战机。她没有急于向叛军核心发动下一次军事进攻,而是展开了一场更为宏大的、旨在彻底瓦解敌人的政治总攻。
数以百计的使者,从她的中军大营被派了出去。他们两人一组,一人是能言善辩的川中秀才,另一人,则是孔武有力的白杆兵老卒。他们携带的,并非劝降的檄文,而是两样东西:一样,是几颗由沙定山亲手砍下的、乌撒土司沙定海及其核心族人的头颅,用石灰腌着,装在木匣之中;另一样,则是那份由皇帝亲笔朱批的、承诺“封爵域外,世袭罔替”的圣旨抄本。
死亡的威胁与新生的诱惑,被装在同一个行囊里,送往了那些非核心、且实力较弱的土司领地。
曲靖府,阿匝土司的寨堡之内。
阿匝土司看着木匣中那颗死不瞑目的、昔日盟友的头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随即,当他展开那份写着“世袭罔替之伯爵”、“江南良田万亩”的圣旨抄本时,他那因恐惧而冰冷的血液,又瞬间被一股名为“贪婪”的火焰,烧得滚烫。
“将军,”秦良玉的使者,那位年轻的秀才,看着他变幻不定的脸色,微笑着,说出了那句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家大帅有言在先,这‘从龙之功’,亦有先后之分。第一个反正来归者,功为首;第二个,次之;待到大军兵临城下,再开门投降者,便只能算是‘识时务’,而非‘有功’了。
这爵位与封地,陛下虽许诺了,但究竟是侯是伯,是万亩还是千亩,可就天差地别了。土司大人,是想做那开国的新贵,还是只想做一个勉强保住性命的降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