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云雷电草原蓝天野

谁又能守得住本心?(第2页)

 

“住口!”沈砚卿怒喝一声,金戈化作万千光刃,瞬间将少年钉在墙上。他欺身上前,左手掐住对方脖颈,右拳裹挟着金光狠狠落下:“今日便先打碎你这身魔骨!”拳拳到肉的闷响中,少年咳着血笑个不停,而净慈虚弱的呼唤却从身后传来:“沈郎...莫要...堕入心魔...”

 

沈砚卿的拳头悬在少年面门三寸处,剧烈起伏的胸膛昭示着内心的挣扎。断笔突然嗡鸣作响,笔尖浮现出住持临终前的幻影:“执念成魔,慈悲化佛,一念之间,天壤云泥。”他望向少年眼中闪过的一丝恐惧,终于松开手,金戈消散成点点星光:“这顿揍只是利息,你的命...我留着慢慢渡!”

 

少年瘫坐在满地狼藉中,望着掌心不断翻涌的魔气,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磨过古卷:“十岁那年我在藏经阁抄经,师兄们说我‘慧根太盛’。他们往香油里掺朱砂,诬陷我亵渎佛像。”他突然扯下衣领,露出心口狰狞的佛门惩戒烙印,“戒律院的杜十长老,用烧红的戒尺在我身上刻下‘妄’字,说我觊觎佛法。可明明...明明是他们害怕我窥见《易筋经》的真意!”

 

沈砚卿握着断笔的手微微发抖,烛火在少年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我赤脚走遍三十六座城池化缘,”少年的笑声带着哭腔,“在江州被流民当作细作毒打,在汴梁被官差淋了满身粪水。当我捧着半碗馊粥跪在破庙,听着外面百姓喊‘和尚都是吃人的恶鬼’时——”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褪色的《华严经》壁画上,“魔主踏着尸山血海而来,他给我魔心时说:‘看看这人间,佛在哪里?’”

 

净慈不知何时撑着残破的经幡起身,她颈间佛珠早已碎裂,却仍强撑着念出半句佛号:“师兄...《楞严经》说‘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话未说完便剧烈呛咳,染血的指尖指向双色莲,“你看这莲花,血水中亦能绽放。”

 

少年突然抓起地上碎石砸向莲花,却见金光流转间,碎石竟化作菩提叶飘落在地。“绽放?”他踉跄着爬起,眼中魔纹疯狂跳动,“我被逐出少林那日,暴雨冲开后山乱葬岗,三十七个被折磨致死的小沙弥...他们的尸体上,也开过这样的花!”

 

沈砚卿缓缓蹲下身,断笔悬于两人之间,金光如游丝般缠绕在少年颤抖的指尖:“你说窥见《易筋经》真意者会遭人忌恨,可你可知经中首篇便写‘欲坚道力凭魔力,何用功夫损作阴’?这‘魔’非妖魔之魔,而是心魔,是执念。”他抬手抚过少年心口的佛门烙印,指腹传来的滚烫温度似要灼穿掌心,“杜十长老刻下的‘妄’字,何尝不是在警示你我——求而不得的痴念,才是真正的魔障。”

 

少年突然剧烈挣扎,黑色锁链如活物般窜出,却在触及沈砚卿周身金光的瞬间化作青烟:“少拿经文说教!若《易筋经》真能渡人,为何少林寺容不下我?!”他的嘶吼震落梁间积灰,左眼的佛纹与右眼的魔纹激烈碰撞,整个人如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

 

净慈拖着伤体挪到沈砚卿身侧,将半枚残破的佛珠按在少年额头:“师兄,住持曾说《易筋经》的‘易’字,不是易筋洗髓的‘易’,而是‘变易’‘简易’‘不易’。变的是相,简的是心,不变的...”她突然剧烈咳嗽,血珠溅在佛珠上竟化作莲花虚影,“是悲悯众生的本真。你被逐出少林那日,若不是心怀慈悲,又怎会在暴雨中救下那个被狼叼走的孩童?”

 

少年瞳孔骤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蜷缩在乱葬岗哭泣的女童,自己用仅有的干粮喂饱她后,背着她走了三天三夜才找到村落。可后来...后来他被村民当作“勾结妖魔的恶僧”,被乱石砸得头破血流。“那又如何?”他声音发颤,却仍强撑着冷笑,“善心换不来生路,慈悲喂不饱恶鬼!”

 

沈砚卿突然握住他沾满鲜血的手,将断笔塞进他掌心:“你看这支笔,断了笔尖,裂了笔杆,却依然能写出照亮黑暗的文字。《易筋经》的真意,从来不是让人炼成金刚不坏之躯,而是...”他指向双色莲中流转的经文,“在泥沼里长出莲花,在废墟上重建伽蓝,在千疮百孔的世道里,守住那一点不肯熄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