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红脖子粗
梁平蹲下身子,从篝火中拾起半焦的兽骨,在沙土上缓慢画出两个交叠的圆圈。围聚的原始人发出困惑的“嗬嗬”声,鹿角老者歪着头,喉间滚动出疑问的颤音。他突然抓起梁平的手,按在其中一个圆圈中央,又指向正在争抢兽肉的年轻战士。
梁平明白了——那是“归属”与“争夺”。他深吸一口气,双臂环抱胸膛做出防御姿势,又突然将双手摊开伸向天空。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一个孩童模仿着他的动作,却被母亲慌乱捂住脑袋。老者浑浊的眼睛突然发亮,踉跄着撞开人群,把沾满血污的兽皮猛地披在梁平肩头。
这具年轻的躯体本能地抗拒着血腥气,梁平却强忍着不适,抓起老者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他缓缓闭上眼睛,用最缓慢的节奏,将神雷殿晨钟的韵律融入呼吸。身旁的原始人先是不安地挪动脚步,渐渐竟也跟着调整呼吸频率,洞穴里响起整齐的“呼呼”声,像极了幽冥战场时众人念诵因明经文的共鸣。
当月光爬过岩壁,梁平扯下腰间褪色的平安结。彩线在火光中明明灭灭,他将线头系在老者腕间,又扯出另一截绑在自己手上。老者先是惊恐地挣扎,待发现彩线并未带来伤害,反而随着动作发出细微的“簌簌”声,竟像孩子般咯咯笑起来。这陌生的笑声惊动了整个部落,年轻战士们攥着石矛围拢,却在看到梁平张开双臂、露出喉间脆弱部位的瞬间,纷纷放下了武器。
深夜,梁平蜷缩在兽群皮毛堆里,感觉有温热的躯体悄悄贴过来。转头对上一双明亮的兽瞳——那是部落豢养的狼崽,此刻正用鼻尖轻推他的手掌。他想起沈砚卿书写经文时的专注,惊禅和尚捻动佛珠的虔诚,缓缓将掌心覆在狼崽头顶。岩壁上的狩猎图腾在月光下仿佛活了过来,而梁平知道,他正在书写全新的轮回篇章。
晨雾未散时,梁平已跟着身披虎皮的战士们摸进丛林。他学着众人压低身形,却在发现野牛群的瞬间,用石块在树干上敲出独特的三长两短节奏——这是神雷殿战时传递讯息的密语,竟让分散潜伏的原始人默契地形成合围之势。
当巨角野牛扬蹄狂奔,梁平踩着记忆中雷步的节奏,在泥泞中灵巧侧翻。他抄起战士掷出的断矛,借着惯性将尖锐的骨刃刺入野牛肩胛。温热的鲜血溅上脸庞时,他恍惚又回到幽冥战场,只是这次染红双手的不再是魔影,而是带着青草气息的生命之血。
满载而归的队伍踏碎夕阳,女人们挥舞着棕榈叶从洞穴涌出。梁平被欢呼的人群高高抛起,落进铺满兽皮的草堆里。老者颤巍巍捧来中空的葫芦,里面浑浊的液体泛着发酵的酸甜。他学着其他人仰头饮尽,辛辣的滋味呛得直咳嗽,却换来哄堂大笑。
篝火燃得比昨夜更旺,烤架上的兽肉滋滋冒油。梁平被拉进人群中央,几个孩童挂在他身上,用沾着油脂的手指在他胸口涂抹赭石颜料。当有人敲起用兽骨和藤条制成的简陋鼓点,他鬼使神差地跳起神雷殿前祈福的战舞,雷光般的身影在火光中交错,引得众人纷纷模仿。
月光爬上岩壁时,梁平靠着老榕树坐下。身旁的狼崽叼来半块烤得焦香的肋骨,他掰下一小块投喂,看着幼兽满足地摇尾。不远处,吃饱的原始人相互依偎着沉睡,孩童枕在母亲的臂弯,战士将石矛抱在胸前,仿佛拥着最珍贵的宝物。这一刻,没有逻辑的困局,没有魔主的阴谋,只有最纯粹的欢愉在夜风中流淌。
梁平是被温热的呼吸拂醒的。晨光透过洞穴顶的石缝洒进来,在七八个披散着兽毛的身影上镀了层金晕。少女们脖颈挂着的贝壳项链轻轻相碰,贝壳内侧还沾着昨夜篝火的灰烬。为首的少女突然伸手,指尖触上他眉骨处浅浅的疤痕,喉咙里发出类似雏鸟索食的轻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