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爬上悬崖的少年(第3页)
学长在一旁插话说:“那石缝在半山腰,底下就是深沟,我们都劝他算了,他非说‘再试试’,结果脚下一滑,蹭着岩壁滑下来好几米,愣是把那疙瘩攥在手里没松。”
赵磊不在乎这些,只顾着把金疙瘩往她手里塞:“你收着,明天就去首饰店问问,看能换多少钱。不够的话,我再去工地上搬几天砖,保准够你买那本书。”他胳膊上的血顺着指尖往下滴,滴在金疙瘩上,红的金的混在一起,刺得人眼睛疼。
来福没接,转身就往校医院跑,回来时手里攥着碘伏和纱布。她蹲下身给他包扎伤口,指尖抖得厉害,碘伏擦在伤口上,赵磊“嘶”地吸了口冷气,却还在笑:“你看,咱这算不算‘金石为开’?等把它卖了,我先……”
“先养伤!”来福打断他,声音带着哭腔,“书我不买了,饺子我也不吃了,你再敢去悬崖上撬石头,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赵磊愣住了,随即挠了挠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撬了不撬了,这一块就够了。”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忽然把金疙瘩又往她兜里塞了塞,“拿着吧,这是咱俩的‘第一桶金’,等以后我成了地质工程师,给你找块更大的,比这块大十倍。”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赵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看着来福小心翼翼把金疙瘩收进布袋里的样子,忽然觉得浑身的伤都值了。他不知道,很多年后,这块小小的金疙瘩会被来福嵌在标本盒里,旁边写着“勇气”二字,比任何奖杯都更让她记得,曾有个少年,为了让她安心读书,敢在悬崖上搏命,笑得像拥有了全世界。
赵磊把金疙瘩拿给系里的王教授看时,手还在抖。教授戴着老花镜,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忽然拍着桌子站起来:“好小子!这可不是普通的自然金,你看这晶形,带着六面体的棱边,还嵌着硫化物包裹体,是研究区域成矿规律的好标本!”
他当即问赵磊:“这东西愿意出手吗?我个人收藏,给你五千块,够不够?”
赵磊眼睛瞪得溜圆,半天没说出话。五千块——够他交半年的学费,够来福买那本觊觎了很久的进口《矿物图鉴》,够两人在东北饺子馆连吃十顿酸菜白肉锅。他搓着手,嘿嘿地笑:“够!够!教授您能看上,是它的福气。”
钱拿到手那天,赵磊把一沓崭新的票子铺在宿舍的床板上,一张一张地数,数了三遍。他分了两千给来福:“你先去买书,剩下的存着,咱以后不用总啃馒头了。”
来福看着他胳膊上还缠着的纱布,眼泪差点掉下来:“这是你拿命换来的……”
“命硬着呢。”赵磊把钱往她手里塞,“再说,教授说了,这疙瘩在他那儿能派上大用场,比卖去首饰店有意义。你看,咱不光赚了钱,还为地质学做贡献了,多值。”
后来系里才传开,王教授根本不是为了收藏——他知道赵磊和来福家境困难,又怕直接接济伤了孩子们的自尊,才借着“研究价值”的由头,用自己的课题经费买下了那块金疙瘩。他总在课上念叨:“搞地质的,不光要能吃苦,还得有这份对石头的敬畏心。赵磊这小子,两样都占了。”
来福用那笔钱买了书,扉页上写着“赠赵磊——共探矿脉,不负初心”。赵磊则用剩下的钱买了套新的地质工具,磨得锃亮,每次野外实习都背着,说“这是金疙瘩换的,得对得起它”。
那块小小的金疙瘩,后来被王教授放进了系里的标本馆,标签上写着“学生赵磊采集于黑风口”。很多年后,来福带学生参观时,总会指着那块标本说:“它的价值不在重量,在那个愿意为一块石头爬悬崖的少年身上,在那些藏在贫穷里,却闪闪发光的心意里。”
阳光透过标本馆的玻璃窗,照在金疙瘩上,反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赵磊当年笑起来时,眼角那颗亮亮的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