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云雷电草原蓝天野

真实的故事抢不走(第3页)


 “我……”沈清辞咬着唇,“可我说不来那些瞎话,太别扭了。”


 “谁说要你说瞎话了?”沈母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跟姜山就没点真事可讲?他教你打拳时,是不是夸过你学得快?他听你念那些新学堂的文章,是不是说过你有见识?这些都是真的,怎么就不能跟他说说?”


 沈清辞愣住了。


 是啊,有过的。


 那天在院子里,她学不好扎马步,腿抖得厉害,是姜山扶住她的腰,说“别急,慢慢来,你比我初见时稳多了”;还有一次她念新青年年》上的文章,念到激动处红了脸,姜山递过帕子,低声说“你们学生懂的道理,比我们这些人多多了”。


 这些事,她从来没跟别人说过,更没在姜山面前提过。


 “明天,我让你爹找个由头,叫曼云去街上买点东西。”沈母看着她的眼睛,语气郑重,“一天的时间,都给你。你要是真喜欢姜山,就别再躲着了。把你们实实在在相处过的那些事,好好跟他说说,让他知道,你跟他也有过很多好时候。”


 沈清辞抬起头,眼里还蒙着水汽,却多了点光亮:“可……可他要是还记不起来,要是还觉得曼云姐说的是真的呢?”


 “记不起来也没关系。”沈母握住她的手,掌心暖暖的,“至少让他知道,有你这么个人,真心对他好,跟他有过真真切切的日子。总比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曼云把他勾走强,是不是?”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沈清辞苍白的脸上。她看着母亲鼓励的眼神,心里那片坍塌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悄悄透出一点微光。


 一天时间。


 她能做到吗?


 能像林曼云那样,勇敢地走到姜山面前,把那些藏在心里的小事,一件一件告诉他吗?


 沈母看着女儿泛红的眼眶,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语气沉了些:“你忘了?去年秋天,姜山刚到北平,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褂,背着个旧包袱,就在东单牌楼那边,撞见三个洋兵把你堵在墙角。”


 沈清辞的身子猛地一颤,那年秋天的风好像又吹进了心里,带着洋兵身上的酒气和粗鲁的笑骂声。


 “那三个兵痞喝醉了,扯你的辫子,嘴里还嚷嚷着洋文,你吓得脸都白了,手里的书掉了一地。”沈母的声音带着后怕,“姜山当时路过,二话不说就冲上去了。他手里就一根刚买的扁担,愣是把三个高大的洋兵打得没了气——那狠劲,我后来听你爹说,都吓着巡逻的巡警了。”


 沈清辞咬住下唇,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她怎么会忘?姜山当时站在血泊里,额角淌着血,眼神却亮得惊人,像头护崽的狼。她吓得说不出话,是他先开的口,声音哑得厉害:“姑娘,没事了。”


 “你当时看着他满身是伤,又怕官府追来,才怯生生问他‘先生有没有去处’。”沈母叹了口气,“要不是你这句话,他怎么会跟你回沈家?这才住了下来,教你打拳,听你念那些新学堂的文章。这些事,桩桩件件都是真的,比你表姐林曼云编的戏楼遇险要实在百倍,你怎么就说不出口?”


 沈清辞的眼泪终于决堤,不是因为委屈,是因为被戳中了心事。那些被她刻意藏起来的记忆,原来母亲都看在眼里——姜山教她打拳时,总在她快站不稳时扶一把;听她念《新青年》时,会悄悄把茶杯往她手边推;甚至上次她被表哥嘲笑“女学生读洋书没用”,是他冷着脸怼回去“读书总比耍横强”。


 这些事,她以为只有自己记得。


 “妈……”她哽咽着,“可那些洋兵……是被他打死的,说出来会不会……”


 “现在说,是让你告诉他你们的缘分多深,不是让你去报官。”沈母替她擦了擦眼泪,“明天林曼云去前门买洋布,家里就剩你们俩。你就跟他说,‘姜山,你还记得去年秋天东单那回吗?我一直想谢你’。哪怕只说这一句,也比你憋在心里发霉强。”


 沈清辞攥紧了拳头,指腹抵着掌心的疼。窗外的月光照在墙上,映出她单薄的影子。林曼云的名字像根细针,扎得她生疼,可母亲的话却像团火,慢慢焐热了她冰凉的心。


 是啊,她和姜山之间,有过那样惊心动魄的开始,这是林曼云编多少故事都抢不走的。


 明天,她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