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介吕士心

第184章 都市狐缘

 那天,王全被公司辞退了。`微?趣_小^税^旺* +哽/辛/嶵/全~他捧着那个装着自己零碎东西的纸箱,步履沉重地走出写字楼大门,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那天空也和他一样,被无情地刺破了一个大洞。雨点开始砸落下来,冰冷地钻进他的后颈,打湿了他身上唯一还算体面的西装外套。他抱紧纸箱,想找个地方避雨,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街角那家亮着暖黄灯光的“老树”咖啡馆还开着门,像茫茫大海中唯一的光亮孤岛。

 他推开门,咖啡的焦香和暖意扑面而来,暂时驱散了身上的寒气。咖啡馆里只有寥寥两三个人。王全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纸箱放在脚边,雨水顺着发梢滴在旧木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点了一杯最便宜的速溶咖啡,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却丝毫无法温暖内心冰冷的茫然。家徒四壁的出租屋、下个月的房租、嗷嗷待哺的信用卡账单……生活的重锤一下又一下,砸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裤袋里那个硬硬的小布包,里面是奶奶临终前颤巍巍塞给他的两枚老式金纽扣,据说是太爷爷传下来的,也是此刻他身上唯一能称得上“值钱”的东西了。他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布包粗糙的表面。

 “年轻人,眉头皱得这样紧,小心老得快啊。”一个清越带笑的声音忽然在对面响起。

 王全一惊,抬起头。对面不知何时坐了一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剪裁极为合体的白色西装,一尘不染,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含笑看着他。这人的笑容很特别,温润中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了然,眼神亮得惊人,仿佛能穿透人心。

 “抱歉,这里有人?”王全下意识地问,环顾四周,空位明明很多。

 “无人,无人,”白衣男人摆摆手,姿态优雅,“只是看先生独坐于此,眉宇间愁云惨淡,似有千钧之重,不免有些好奇。”他顿了顿,目光在王全手边那个沾了水渍、印着公司logo的纸箱上轻轻掠过,“为稻粱谋所困?”

 王全苦笑了一下,被人一眼看穿的滋味并不好受,但眼前这人气质不凡,又带着一种莫名的亲和力,让他紧绷的心弦莫名松弛了一点。“是啊,刚……丢了饭碗。”他端起那杯廉价的速溶咖啡,又放下,自嘲道,“这大概就是我这段时间能喝得起的最好的东西了。”

 “哦?”白衣男人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世间路千万条,何必单恋一枝花?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福兮祸所伏,焉知今日之失,非明日之得?”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像是古书里的句子,却又说得自然流畅。

 “先生说得轻巧,”王全摇摇头,现实像冰冷的铁壁横亘眼前,“现在找份工作难如登天,房租、账单可不会等我。我……我连下个月吃饭的钱都发愁。”一股强烈的倾诉欲突然涌上心头,也许是因为压抑太久,也许是因为对面那双眼睛太过清澈温和。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把积攒的焦虑、委屈和对未来的恐惧一股脑儿倒了出来,甚至提到了奶奶给的金纽扣,那点可怜的、聊胜于无的指望。

 白衣男人静静地听着,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圈,眼神若有所思。直到王全说完,他才微微颔首,脸上那温和的笑容更深了些,仿佛王全的困境在他眼中并非绝境,而是一道有趣的谜题。

 “原来如此。”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靠近王全,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奇特的、令人信服的磁性,“若我说,我能为你指一条明路,解你燃眉之急,你可愿意信我一次?”

 王全的心猛地一跳,随即又沉了下去。天上掉馅饼?他警惕地看着对方:“先生是做什么的?我……我现在可经不起折腾了。”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裤袋里那个小布包。

 白衣男人轻笑出声,笑声清朗:“放心,我一不向你借钱,二不要你抵押。只是看你心地纯良,眼下困顿,想起了我一位故人旧事,动了点恻隐之心罢了。”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极其简洁的名片,雪白的卡纸上只有一个名字“胡清源”,和一个手写的电话号码,字迹飘逸如风。“鄙姓胡,胡清源。做点小生意,也替人看看投资方向。你若有心,明日午时,还在此处,带上你那两枚金纽扣,我或许能帮你将它们变成真正的‘金钥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全一眼,起身,理了理本就一丝不乱的西装,“雨停了,我该走了。年轻人,记住,心诚则灵。”说完,他转身推门而出,身影很快融入了外面渐渐稀疏的雨幕中,步履轻快得仿佛踩在云端。

 王全捏着那张质感独特的卡片,指尖传来一丝凉意。~墈~书*君^ ?首?发-胡清源?这名字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意。他低头看着脚边的纸箱,又摸了摸口袋里那两枚小小的金纽扣。骗子?可那人气质卓然,眼神清亮,毫无市侩狡黠之气。高人?这也太过玄乎了。他内心激烈地斗争着,明天来还是不来?那两枚纽扣,是他仅存的、带着家族体温的念想,万一……万一被骗走了呢?可不去,他还有什么路可走?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最终,一丝孤注一掷的念头压倒了所有疑虑。奶奶……但愿您在天之灵保佑我。他用力握紧了那张名片,指节微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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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王全几乎是掐着点,在午时差五分的时候,抱着那个装着金纽扣的旧锦囊盒子,再次踏入了“老树”咖啡馆。胡清源已经坐在了昨天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清水,正望着窗外,阳光落在他白色的西装上,仿佛晕开一层淡淡的光晕。

 “胡先生。”王全有些局促地坐下,把盒子小心地放在桌上。

 胡清源收回目光,笑容温和依旧:“很准时。”他示意王全打开盒子。王全深吸一口气,解开锦囊口系着的红绳,将两枚小巧、带着岁月磨痕的金纽扣倒在铺开的深蓝色丝绒布上。纽扣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闪烁着内敛而温润的金光。

 胡清源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拈起一枚纽扣,对着窗外的光线仔细看了看,又掂了掂分量。他的动作从容优雅,带着一种行家特有的专注。片刻后,他放下纽扣,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成色不错,老物件,有分量。”他看着王全紧张又期待的脸,微微一笑,“这样吧,这两枚金纽扣,我以高于今日金价两成的价格收下。你拿到这笔钱后,立刻去买‘瑞华科技’的股票,有多少买多少。记住,三日后开盘就买,然后……捂紧了,无论涨跌,一个月之内,绝不要抛!”

 王全听得一愣一愣的。“瑞华科技”?他好像有点印象,那是一家传闻濒临破产、股价跌得快要退市的公司!买它?还要捂一个月?这不是把钱往火坑里扔吗?

 “胡先生,这……”王全的声音都发颤了,“您没开玩笑吧?我查过,那公司……”

 “嘘——”胡清源竖起一根食指,轻轻摇了摇,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信我,还是不信?”他的目光清亮如水,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安定人心。“若你信我,这枚金珠,便算我预付的定金。”他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古色古香的紫檀木小盒里,取出一枚龙眼大小、浑圆无瑕、金光灿灿的珠子,轻轻推到王全面前。那珠子光泽流动,仿佛有生命一般,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远非那两枚小小的金纽扣可比。

 王全看着那枚璀璨夺目的金珠,又看看胡清源那双沉静如渊的眼睛。一个能随手拿出这种东西的人,会骗他那两枚小金纽扣的钱吗?巨大的诱惑和荒谬的指令在他脑中激烈碰撞。最终,对改变命运的极度渴望,压倒了残存的理智。他猛地一咬牙,像是要把所有的犹豫都咬碎:“好!我信您!”

 交易很顺利。胡清源似乎对银行流程极为熟稔,一个电话后,没过多久,王全的手机就收到了远超预期的金额到账的短信提示。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串惊人的数字,王全感觉一阵眩晕,像是踩在棉花上,不真实感强烈得让他心慌。胡清源则收好了那两枚金纽扣,郑重地放入那个紫檀木盒,然后拿起那枚金珠,亲自塞进王全微微颤抖的手心,指尖不经意间拂过他的手腕,竟带着一丝奇异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