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介吕士心

第189章 白云叟(第2页)

 这话像根针,猛地扎进陈明心里最虚的地方。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啊,这些年挤在格子间里,为了那点绩效点头哈腰,为了房贷车贷焦虑失眠,为了迎合女朋友买超出能力范围的东西……那个曾经在山里疯跑、爬树掏鸟窝、清澈得如同山涧溪水的自己,什么时候被弄丢了呢?他沉默下来,盯着跳跃的火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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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大爷看他沉默,也不再言语,只是又给他续了一杯茶。屋子里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屋外渐渐转小的雨声。过了好一会儿,白大爷才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些:“人这一辈子,沟沟坎坎多了去了。陷在泥里,就骂天骂地,怨不得别人,是你自己心气先散了。心气在,总能找到路爬出来。”他指了指陈明身上半干的衣服,“就像你这身湿衣裳,烤着火,总能干。”

 陈明默默地点点头,虽然心里依旧沉甸甸的,但白大爷那几句直白甚至有些刻薄的话,却像拨开了一点迷雾。他正想再问问关于这房子和山里的事,白大爷却突然站起身,走到窗边,侧耳听了听,眉头微微皱起,低声自语道:“啧,不速之客来了…还带着股子邪气。+丸′ ! \鰰?占+ *耕?鑫′嶵¨筷,”

 陈明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由远及近、异常粗暴的摩托车引擎轰鸣声,粗暴地撕裂了山雨后的宁静,直冲着这处山坳而来。紧接着,“哐哐哐”的砸门声响起,力道大得整个门板都在颤抖,灰尘簌簌落下。

 “开门!姓白的!快开门!”一个粗嘎嚣张的声音在门外吼道。

 白大爷脸上那点闲适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他示意陈明别动,自己走过去拉开了门栓。

 门被猛地推开,一股浓烈的酒气和劣质烟草味混合着湿冷的空气涌了进来。门口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壮汉,穿着紧绷的皮夹克,满脸横肉,剃着个青皮头,脖子上一根小指粗的金链子晃荡着,正是陈家坳乃至附近几个村子都出了名的地痞恶霸,叫王老五。他身后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年轻跟班,一个染着黄毛,一个叼着烟,眼神都透着不怀好意的凶光。

 王老五一脚跨进门槛,皮笑肉不笑地扫视着屋内,目光掠过简陋的陈设,最后落在白大爷脸上:“哟,白老头,日子过得挺清净啊?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倒是会躲清闲!”

 白大爷站在门内一步的位置,身形瘦高却像钉子一样稳稳立着,挡住了王老五想往里挤的势头,语气平淡无波:“王老五,有事说事。我这地方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嘿!跟老子摆谱是吧?”王老五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往前凑了一步,几乎要顶到白大爷的鼻子,“少他妈废话!老子问你,前几天在后山鹰嘴崖底下,你是不是挖着东西了?拿出来!”

 鹰嘴崖?挖东西?陈明心里咯噔一下,那地方是出了名的险峻,村里老人说下面有溶洞,但从来没人敢下去,传说里面有古怪。

 白大爷眼皮都没抬一下:“鹰嘴崖?我老头子腿脚不好,爬不动。挖东西?挖野菜倒是常事。”

 “放你娘的屁!”王老五猛地提高了嗓门,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白大爷脸上,“有人亲眼看见你从那鬼地方钻出来!手里还拿着个布包!别给脸不要脸!听说那地方老辈子埋过宝贝!识相的赶紧交出来,省得老子动手!”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往前凑了凑,摩拳擦掌,一脸凶相。

 火塘边的陈明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汗。他紧张地看着白大爷,又看看那三个凶神恶煞的地痞,盘算着自己这小身板冲上去能顶几秒。

 白大爷却依旧平静,甚至嘴角还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王老五,贪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强求不得。沾上了,是祸不是福。”

 “妈的!老东西还咒老子?”王老五彻底被激怒了,他猛地伸手,一把揪住白大爷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前襟,用力往自己这边一拽,恶狠狠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搜!这破屋子,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宝贝给老子翻出来!”

 就在王老五的手揪住白大爷衣襟的瞬间,陈明脑子一热,抓起脚边一根用来拨火的粗柴棍就想冲上去帮忙。然而,他眼前猛地一花!

 白大爷那只枯瘦的手,不知怎么,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轻轻巧巧地搭在了王老五揪着他衣襟的手腕上。没有剧烈的动作,没有凶狠的招式,只是那么看似随意地一搭。

 王老五那嚣张的怒骂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他脸上的横肉瞬间扭曲,从凶狠变成了极度的惊愕和痛苦,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他那只揪着衣襟的手,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又像是被无形的巨力钳住,猛地痉挛着松开。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膝盖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就跪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喘不上气,又像是恐惧到了极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冷汗瞬间布满了他的额头和脖子。

 “五哥!”两个跟班吓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想冲上来扶,或者动手。

 白大爷的目光淡淡地扫了过去,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两道冰冷的寒流,瞬间刺穿了黄毛和叼烟青年的身体。两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刚迈出的脚步硬生生钉在了原地,浑身僵硬,连手指头都不敢动一下,脸上只剩下见了鬼似的惊骇和恐惧,牙齿都开始咯咯打颤。整个屋子里,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王老五粗重恐惧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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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白大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像冰冷的石块砸在地上,“再敢踏进这山坳半步,后果自负。”他那只枯瘦的手轻轻一拂,像是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

 王老五如蒙大赦,那股无形的钳制力量消失了。他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脸色惨白如纸,看都不敢再看白大爷一眼,连滚带爬地就往门外冲,嘴里发出不成调的呜咽。两个跟班也像是被解除了定身咒,连滚带爬地跟着冲了出去,差点在门槛上绊倒。院子里响起一阵慌不择路、连滚带爬的脚步声和摩托车引擎疯狂咆哮着远去的声音,很快消失在雨后的山林里。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陈明还保持着抓着柴火棍的姿势,僵在原地,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狂跳。刚才那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那是什么?点穴?特异功能?这白大爷……到底是什么人?

 白大爷像是没事人一样,弯腰掸了掸被王老五抓过的衣襟,仿佛只是掸掉了一点浮灰。他走回火塘边,拿起茶壶,又给陈明和自己续上茶,火光映着他平静的脸,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白…白大爷,您…您刚才…”陈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放下柴火棍,声音还在发颤,话都说不利索。

 “几个不成器的毛贼,吓着了?”白大爷吹了吹杯沿的热气,啜了一口茶,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没什么。清净地方,总有苍蝇来聒噪。”

 陈明咽了口唾沫,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旧中山装、喝着粗茶的老头,感觉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神秘的光晕里。“那…那王老五说的鹰嘴崖…还有宝贝…”他实在忍不住好奇。

 白大爷抬眼看了看他,眼神有些复杂,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他放下茶杯,站起身:“也罢。你既然撞见了,也算有缘。跟我来。”

 他带着满腹惊疑的陈明走出堂屋,来到西侧一间紧闭的房门前。门一推开,一股陈旧的、混合着淡淡草药香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像是一间书房兼储藏室,靠墙立着几个老旧的樟木箱子,墙角堆着些晒干的草药。最显眼的,是屋子正中一张宽大的老式书桌。

 白大爷走到书桌前,弯腰从最下面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陈明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开的锁——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用褪色的靛蓝色粗布包裹着的、约莫一尺见方的扁平物件。布包上沾着些深色的泥土痕迹。

 他把布包轻轻放在积满灰尘的书桌上,一层层打开。陈明屏住呼吸,凑近了看。里面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是古董玉器。那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黑乎乎的石板,材质非金非玉非石,触手冰凉,表面异常光滑,像是被打磨了无数年。石板上,刻着一些极其古怪的纹路和符号,像是某种无法理解的文字,又像是混乱纠缠的藤蔓,线条古朴而深邃,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凉气息。石板边缘,还镶嵌着几颗米粒大小、黯淡无光的深灰色小石子。

 “这…这是什么?”陈明大失所望,又充满疑惑。这玩意儿能是宝贝?值得王老五那帮人如此大动干戈?

 “不知道。”白大爷的回答出乎意料地干脆。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石板冰凉的表面,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很多年前,在山里采药时,失足跌进鹰嘴崖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溶洞里,侥幸没摔死,在洞底发现的。就这一块石板,孤零零地嵌在石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