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都市鹤影(第2页)
“你…你怎么会做这些?”我拿着筷子,声音有点发哽。
弱翠坐在我对面,双手托着下巴,看着我狼吞虎咽,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你喜欢,不是吗?” 她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你书桌抽屉最底下,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妈妈的味道:青椒肉丝多放油,番茄炒蛋要酸甜,紫菜汤最后撒葱花’。”
我猛地呛住,剧烈咳嗽起来。那张纸!是我刚离家时,因为太想家偷偷写的备忘录!塞在抽屉最深处,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关于金鱼的事。那是我小学二年级养过的一条小金鱼,红色的,特别普通,养了不到一个月就翻了肚皮。我为此偷偷哭了好几场,这事我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连我妈都不知道我哭过。那晚我心情有点低落,看着窗外发呆。弱翠默默给我倒了杯温水,放在我手边。
“还在想那条小红鱼吗?”她突然轻声问。
我浑身一僵,像被电流击中,霍然转头盯着她:“什么红鱼?”
她安静地看着我,墨玉般的眼眸里没有波澜,只有一种深切的、近乎悲悯的理解。“那条你养在蓝色塑料盆里的小红鱼。它死的那天,你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一个人坐了很久。”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手里的杯子差点没拿稳。那天的细节瞬间涌入脑海:蓝色的塑料盆,死掉的小红鱼漂浮在水面,我把它埋在树林里一棵小树下,用石头做了个记号,然后坐在那里哭了很久,直到天快黑才回家。这件事,是我的绝对隐私!她怎么可能知道?!
“你…你…”我指着她,手指都在哆嗦,巨大的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攫住了我,“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弱翠没有惊慌,只是微微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微¨趣*晓,税,网! /已?发+布,罪~芯-璋,截/“我说过,我是来报恩的。”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报恩,自然要了解恩人的一切。你的悲喜,你的过去,我都想知道。”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坦荡,甚至带着一丝恳求,“别怕我,陈默。我不会伤害你。”
那眼神奇异地安抚了我狂跳的心脏。是啊,她要是想害我,机会多的是。我慢慢放下手,心里的疑窦却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这种无所不知的“了解”,超越了常识,带着一种非人的诡异感。
然而,这种诡异很快就被另一种情绪冲淡了。有弱翠在的日子,简直像开了挂。她像一台精密运转的超级管家,把我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子永远干净整洁,散发着淡淡的、类似雨后青草的清新味道。冰箱里塞满了新鲜食材,每天下班都能吃到热乎可口的饭菜,口味精准地踩在我的味蕾上。我那堆永远处理不完的工作邮件和报告,她总能在我焦头烂额时,用她那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一阵,提出几个一针见血的修改意见,效率高得吓人。她甚至能在我加班烦躁时,默默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菊花茶,然后安静地坐在旁边看书,那种无声的陪伴,像一剂抚慰心灵的良药。
我开始习惯她的存在,甚至开始依赖。下班路上会琢磨着她今晚会做什么菜,遇到烦心事会想回家跟她聊聊。她话不多,但总能安静地倾听,偶尔蹦出一两句见解,往往直指核心。她身上有种奇特的安定力量。我们之间也渐渐有了些轻松的对话。
“弱翠,你们…呃…我是说,像你这样的…平时都吃些什么?”我看着她小口小口、极其优雅地吃着碗里的米饭,忍不住好奇。脑子里想象着仙鹤在沼泽地里优雅地捕鱼啄虾的画面。
她放下筷子,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这习惯也是她来了之后我才被迫养成的),墨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怎么,怕我抓虫子给你加餐?”
我脸一热:“没…没那意思!就是好奇!”
“放心,”她眼里笑意更深,“化形之后,五谷杂粮,人间烟火,皆可入口。而且,”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点小得意,“我觉得我煮的泡面,比你煮的好吃多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倒是实话。同样的红烧牛肉面调料包,经她的手一泡,味道就是更浓郁更鲜香。为此我还专门“研究”过,最后得出结论:可能是她倒热水的姿势比较仙气。
“是是是,弱翠大厨手艺天下第一!”我笑着捧场。
她也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那一瞬间,窗外的夕阳都仿佛黯淡了几分。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笑容,我心里某个角落变得异常柔软。那些关于“她到底是什么”的疑虑,在日复一日的温暖日常里,渐渐被压到了心底最深处。
但这种平静,注定是短暂的。我们这栋破公寓的物业经理老赵,是个五十多岁、身材发福、头顶微秃、酷爱穿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的男人。他有着所有小市民的精明和八卦,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责任心”,总觉得这栋楼里住着的都是些需要他“照看”的潜在麻烦分子。尤其是像我这样,单身、宅、还突然带回来一个漂亮得不像话、来历不明的姑娘的年轻租客。
自从弱翠出现,老赵看我的眼神就越来越不对劲。以前顶多是收物业费时公事公办地点个头,现在每次在楼道里、电梯里遇见,他那双藏在厚厚镜片后面的小眼睛,就像探照灯一样在我和弱翠身上来回扫射,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狐疑。好几次,我开门或者开窗,都能瞥见他佯装在楼下清理垃圾桶或者检查电表箱,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往我家的阳台方向瞟。
“小陈啊,”有一次在电梯里狭路相逢,老赵叼着根没点的烟,状似随意地开口,眼神却像钩子一样往我身后的弱翠身上飘,“这你女朋友?长得可真…俊呐!不是本地人吧?做什么工作的?住挺久了哈?”
我被他问得浑身不自在,含糊地应着:“嗯…朋友…暂时借住…” 我能感觉到弱翠站在我身后,身体微微绷紧了些。
老赵“哦”了一声,拉长了调子,眼神里的探究意味更浓了:“借住啊?挺好,挺好。不过小陈啊,不是赵叔多嘴,这年头啊,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朋友’,来历不明不白的,还是多留个心眼好!你看咱们这楼,安全第一嘛!”他意有所指地说着,电梯门一开,他便背着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悠出去了,留下我和弱翠站在电梯里,气氛有些凝滞。
弱翠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角,声音很低:“他在怀疑我。”
“没事,”我压下心里的烦躁,安慰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他就是个爱管闲事的老头,别理他。”
但我低估了老赵的“责任心”和他那套神神叨叨的“传统智慧”。他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本破破烂烂的《麻衣神相》,或者听了哪个“大师”的指点,开始变本加厉地“关注”弱翠。有时我下班早,能看到他神神秘秘地在我家门口附近的地上撒些香灰,或者鬼鬼祟祟地在楼道拐角贴些画着鬼画符的黄纸,嘴里念念有词。
弱翠对此似乎很敏感。每次老赵搞这些小动作,她都会显得格外沉默,脸色也会苍白几分,甚至有一次,我闻到客厅里飘来一丝极淡的、类似焚烧羽毛的焦糊味,但找了一圈又什么都没发现。我问她,她只是摇摇头,说大概是楼下飘上来的。
一种无形的压力开始在我们之间弥漫。我努力装作若无其事,但老赵那无处不在的、带着审视的目光,像一根刺,扎进了我和弱翠小心翼翼维系的平静生活里。
那是个异常闷热的周五傍晚,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窗外一丝风也没有,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酝酿着一场大雨。我结束了一个极其折磨人的项目会议,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家,感觉脑袋里像是塞了一团嗡嗡作响的浆糊。推开门,熟悉的饭菜香气扑面而来,弱翠正背对着我,在厨房里忙碌,暖黄的灯光笼罩着她穿着白色居家服的背影,显得格外温柔宁静。
“回来了?累坏了吧?”她听到动静,转过身,脸上带着惯常的柔和笑意,“去洗把脸,马上开饭。今天做了你念叨过的糖醋排骨。” 她额角有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白皙的皮肤上。
“太好了!”我像濒死的鱼遇到水,顿时觉得活过来一点,疲惫也消了大半,一边脱鞋一边感慨,“有你在真好,弱翠。感觉再大的烦心事,回家看到你,就都没了。”
她抿嘴笑了笑,没说话,转身继续翻炒锅里的排骨,酱汁在锅里发出滋啦滋啦诱人的声响。我放下包,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屏幕亮起,一条微信通知突兀地跳在最顶端。发送人:物业-赵经理。
时间:15分钟前。
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视频文件。
我的心毫无预兆地猛跳了一下。老赵?他给我发视频干什么?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我。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厨房里弱翠忙碌的背影,手指有些僵硬地点开了那个视频文件。
画面晃动了几下,显然是用手机偷拍的。拍摄角度很刁钻,似乎是从我家客厅窗外斜对面的某个位置(很可能是对面楼顶或某个空调外机平台)进行的长焦偷拍。镜头穿过我客厅那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聚焦在沙发区域。
,!
画面里,是我自己!正懒洋洋地半躺在沙发上看球赛重播,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那是我前天晚上加班的场景!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弱翠就坐在沙发另一头,捧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
镜头微微移动,焦点似乎在寻找什么。终于,它捕捉到了沙发另一侧的身影——弱翠。她穿着那身柔软的米白色家居服,盘腿坐着,手里捧着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泡面碗。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鼻梁上那副我给她配的平光眼镜(她说戴着玩),只能看到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吹着气,然后很享受地吸溜着面条。画面里甚至能听到一点模糊的电视解说声和我吸溜面条的声音。
拍摄者似乎调整了一下焦距,画面变得更清晰了一些。就在这时,镜头突然猛地向下压了一点点,角度变得更加倾斜,目的明确地聚焦在弱翠的身后——投射在沙发靠背和旁边墙壁上的影子区域!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沙发上,映着我自己的影子,轮廓清晰,随着我吃面的动作微微晃动。而在弱翠的位置……只有沙发靠背的轮廓和墙壁的纹理。她坐着的地方,本该被她的身体挡住光线、形成一片阴影的区域,空空荡荡!沙发靠背上,清晰地映着对面窗户的格栅光影,没有任何人形的暗影存在!光线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她坐着的位置,仿佛那里……空无一物!
视频画面在这里被放大、定格、用刺眼的红圈标出了那片“空白”的阴影区域。然后,老赵那带着浓重口音、刻意压低的、充满惊悚和自以为得逞的激动声音,突兀地插入进来,像是贴着我的耳朵在吼:
“小陈!看见没!看见没?!我就说她不对劲!我就说她不是人!你看她影子呢?!啊?!影子呢?!光天化日…不对,大晚上的!她没影子!她是鬼!是妖怪!是来害你的!你赶紧!赶紧把她弄走!报警!或者…或者我去找我认识的那个张大师!他专门治这些邪门歪道!你等着!我马上联系他!千万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