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介吕士心

第215章 修月亮的罗老头

 赵大山今晚值夜班,在胡同里巡逻。+j-i/n·c?h_e.n^g*h,b·g\c′.\c*o^m!他搓着手,哈着白气,一边走一边抱怨:“这鬼天气,冻得骨头缝里都冒凉气。”他穿着厚厚的保安制服,但风还是像小刀子似的往里钻,冻得他缩着脖子。胡同里黑黢黢的,只有远处一盏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一小片地面,其他地方都被浓稠的夜色吞没了。头顶上,那轮月亮倒是又大又亮,银盘子似的悬着,冷清清的光洒在青砖老墙上,显得胡同更静了。

 刚走到胡同深处,赵大山忽然看见路灯底下有个人影。那盏老路灯最近总是闹脾气,时亮时灭。走近一看,是住胡同尽头小屋的老罗头,正踩在一个晃晃悠悠的破木凳上,仰着脖子捣鼓灯泡。木凳腿缺了一小块,随着老罗头细微的动作吱呀作响,听得赵大山心惊肉跳。

 “哎哟我的罗大爷!”赵大山赶紧跑过去,一把扶住那快散架的木凳,“您老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这大半夜的,摔着了可怎么办?您下来,我来!” 他抬头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凳子和上面颤巍巍的老头,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罗头低头瞥了他一眼,花白的头发在路灯下泛着银光,脸上皱纹很深,但眼睛挺亮。他手里拿着把旧螺丝刀,慢悠悠地说:“不碍事,不碍事。这路灯啊,就跟人上了年纪一样,小毛病多。拧拧紧,敲打敲打,兴许还能亮堂一阵子。”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用螺丝刀柄轻轻敲了敲灯罩,那灯泡竟真的挣扎着,比刚才稳定了一些,光线也似乎亮了一点点。他小心地从那危险的木凳上挪下来,拍了拍沾了灰的旧工装裤。

 赵大山松了口气,把摇摇欲坠的破木凳挪到墙根放稳。老罗头从他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口袋里,掏出个扁扁的铝饭盒,打开,里面是半块干巴巴的烧饼。他掰了一小块递给赵大山:“垫吧垫吧?冷天耗力气。”

 赵大山摆摆手:“谢了罗大爷,刚吃过。”他看着老头就着冷风啃那硬邦邦的烧饼,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老罗头孤身一人,是这片儿有名的怪老头,据说以前在哪个保密单位干过,后来退了休,就守着胡同尽头那间小破屋,平时沉默寡言,很少跟人来往,就爱捣鼓些旧电器、破零件,堆得屋里屋外都是。

 “您说这路灯老了,”赵大山没话找话,也抬头看那轮明晃晃的月亮,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清辉满地,亮得晃眼,“那头顶上那个呢?那么大个月亮,要是也出点毛病,那可就抓瞎了,黑灯瞎火的,咱连道儿都找不着。”他说这话纯粹是没话找话,开个玩笑。

 没想到,老罗头啃烧饼的动作顿住了。他慢慢嚼着,仰起头,眯缝着眼睛,认真地盯着那轮满月看了好一会儿,仿佛在检查一件出了故障的精密仪器。过了半晌,他才低下头,拍了拍手上的饼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胡同口菜市场的白菜价:“月亮啊?那玩意儿,也修。”

 赵大山噗嗤一声乐了:“您可真逗!修月亮?拿啥修?扛个天梯爬上去啊?还是您老会腾云驾雾?”他笑得肩膀直抖,觉得这老头今晚的玩笑开得有点不着边际。

 老罗头没笑,那双在皱纹里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看着赵大山,非常认真:“谁扛梯子?月亮又不是实心的,里头是空的,是七样宝贝攒起来的壳子。”他伸出满是老茧和油污的手,掰着指头数,“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玛瑙,就这七样儿。天长日久,日晒雨淋的,也免不了这儿坏块琉璃,那儿裂道缝儿。总得有人拾掇拾掇不是?”

 赵大山听着这煞有介事的“七宝合成”理论,觉得比科幻片还玄乎,但看老罗头那副笃定的样子,又不像完全瞎掰。他好奇劲儿上来了:“就算您说得对,那谁去拾掇?神仙?”

 “神仙?”老罗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带着点老工匠特有的、对纸上谈兵者的不屑,“神仙懂个啥?那是精细活儿!得是我们这样的人。”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赵大山,“八万二千户!知道不?都是干这个的匠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在陈述一个铁板钉钉的事实。

 赵大山听得目瞪口呆,八万二千户修月人?这数字也太具体了!他半信半疑,觉得这老头要么是老年痴呆犯了,要么就是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他忍不住追问:“您……您也是那八万二千户里的?”

 老罗头没直接回答,只是低头,在他脚边那个油腻腻、沾满灰尘的工具箱里窸窸窣窣地翻找。那箱子看着旧,但打开时合页却没什么声音。他掏摸了半天,小心翼翼地从最底层摸出个小东西,托在手心里,递到赵大山面前:“喏,拿着。·珊-芭~墈\书*徃· ^嶵′薪,蟑′节.埂′欣.筷_”

 赵大山凑近一看,是颗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小丸子。灰扑扑的,毫不起眼,像是用泥巴随手搓的,表面还有些细微的、不规则的纹路。他狐疑地接过来,入手微凉,沉甸甸的,有点压手。

 “这……是药丸子?”赵大山捏着那颗小灰丸,翻来覆去地看,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治什么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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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药,”老罗头摇摇头,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这叫‘玉屑’。我们干活时,万一磕碰坏了点边边角角,就刮下点这玉屑,用水调和了,能补上。跟焊锡差不多意思。”他顿了顿,看着赵大山一脸懵懂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你拿好喽,别丢了。它能验真假。”

 “验真假?”赵大山更糊涂了,“怎么验?吃了它?”

 “用光验,”老罗头指了指赵大山腰带上挂着的强光手电筒,“你拿手电筒,照照它里面。”

 赵大山将信将疑,按亮了自己的强光手电筒。一道刺眼的白光射出,他把那颗灰扑扑的小丸子凑到光束前,眯起一只眼仔细瞧。强光穿透了丸子那不起眼的外壳,它的内部似乎起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变化——仿佛最深处有一粒微尘大小的银星,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微弱得如同幻觉,转瞬又沉入那灰暗的底色中,再也寻不到一丝痕迹。

 “嘿?”赵大山使劲眨了眨眼,又把丸子往光柱中心凑了凑,来回调整角度,“刚才……好像里头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就一下,跟错觉似的。” 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困惑和不确定。

 老罗头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神情,像是看着一个懵懂的学生第一次笨拙地操作实验仪器。他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你这手电筒,不行。光太散,劲儿不够。” 他朝赵大山伸出了手,掌心向上,纹路深得像刀刻,“把你手机给我,要带闪光灯那个。”

 赵大山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老罗头接过来,动作有些迟缓地划开屏幕,找到了相机功能。他粗糙的手指不太灵便地操作着小小的触摸屏,赵大山在一旁看得着急,差点想帮他弄。

 “开了,开了!”赵大山指着屏幕上的闪光灯图标提醒。

 老罗头点点头,左手小心翼翼地托着那颗不起眼的“玉屑”丸子,将它稳稳地放在自己布满老茧的掌心中央。然后,他用右手笨拙地举起手机,让那冰冷的摄像头和旁边小小的闪光灯组件,垂直地对准了掌心的灰丸子。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完成一项极其庄重的仪式,然后,用大拇指重重地按下了拍摄键。

 咔嚓!

 就在手机快门声响起的瞬间,那枚小小的闪光灯骤然爆发!

 仿佛一颗微缩的太阳在老罗头掌心炸裂!炫目的、无法形容的强烈白光,毫无征兆地轰然爆发!那光芒是如此纯粹,如此刺眼,如此具有穿透力,瞬间吞噬了周围的一切——昏黄的路灯、清冷的月光、老墙的阴影,甚至赵大山惊骇的视线!整个世界仿佛被这绝对的光明粗暴地漂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