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树洞娘娘(第2页)
“娘娘!树洞娘娘!您显显灵!救救我老婆吧!”他嘶哑着嗓子,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张老三给您磕头了!求您指条明路!要多少钱我都去弄!求您救救她!”他语无伦次,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疯狂,在空旷的废墟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厉。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废墟缝隙发出的呜呜声,像是哀鸣。就在老张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快要被冰冷的绝望淹没时,那个熟悉而空灵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如同从幽深的地底,又如同从虚无缥缈的天际传来:
“后日……子时……城西……废桥下……黑皮包……五十万……救命的钱……”
“五十万!”老张的呼吸瞬间停止了,随即又像破风箱一样剧烈地抽动起来。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五十万!老婆有救了!小雅也不用愁了!他砰砰砰又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上沾满了灰土也浑然不觉:“谢娘娘!谢娘娘大恩大德!我张老三做牛做马报答您!”
老张揣着这个惊天动地的秘密,像揣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回了家。他无法对妻女言说,只能把这股狂热的劲头发泄在疯狂的准备上。他翻箱倒柜,找出最厚实的破棉袄,磨快了家里唯一那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反复检查那辆破三轮的链条和车胎,紧张、亢奋和一种近乎献祭般的虔诚感让他坐立不安。
终于熬到了约定的后日深夜。子时,万籁俱寂,连野狗的吠叫都听不见。惨白的月光吝啬地洒下来,勉强勾勒出城西那座废弃水泥桥黑黢黢的、如同巨兽骨架般的轮廓。桥下是早已干涸的河道,裸露着黑色的淤泥和丛生的荒草,散发着浓烈的土腥和腐败气息。寒风呜咽着穿过桥洞,发出鬼哭般的尖啸。
老张蜷缩在冰冷的桥墩阴影里,裹紧了棉袄,牙齿还是控制不住地格格打颤。他死死攥着那把柴刀粗糙的木柄,手心全是冷汗,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眨不眨地盯着桥洞入口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五十万的诱惑又像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仅存的理智。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老张感觉自己快要冻僵,血液都要凝固了。远处,终于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踩在干枯的草茎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来了!老张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他屏住呼吸,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一个高大的黑影鬼魅般出现在桥洞口,月光吝啬地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看不清脸。他手里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看起来沉甸甸的黑色旅行包,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就在那人弯腰,似乎要把皮包放到桥墩下某个指定位置的一刹那——
“啊——!”积蓄到顶点的恐惧和贪婪彻底冲垮了老张的神经,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像一颗炮弹般从阴影里弹射出去,手中的柴刀带着风声,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个高大的黑影狠狠劈了下去!什么树洞娘娘的指示,什么救命的五十万,此刻全被原始的、你死我活的凶暴取代了!
“砰!”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粗野的痛骂:“操!哪来的疯子?!”柴刀没有劈中人,重重地砍在了坚硬的桥墩上,火星四溅!那黑影反应极快,一个狼狈的翻滚躲开了这致命一击。老张一击落空,巨大的惯性让他向前踉跄几步,刚稳住身形想再扑上去,冰冷的、硬邦邦的管状物已经顶在了他的后腰上!
“别动!动一下老子崩了你!”一个压低的、凶戾无比的声音在他脑后响起。同时,另一个方向也传来脚步声,又一个黑影堵住了他的退路。
完了!老张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冷汗瞬间湿透了他冰冷的脊背。不是送钱的!是黑吃黑!是亡命徒!树洞娘娘……她……她是要自己来送死?!
“大哥,是个老梆子!妈的,吓老子一跳!”第一个黑影惊魂未定地骂道,声音还有些发颤。
“搜他身!”拿枪顶着老张后腰的人命令道。冰冷的枪口往前顶了顶。
另一个黑影立刻上前,粗暴地搜遍了老张全身。除了那把破柴刀,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和一块硬得像石头的冷馒头。
“妈的,穷鬼!晦气!”搜身的人啐了一口,把零钱和馒头狠狠砸在老张脸上。
“说!谁派你来的?是不是黑皮狗(警察)的线?!”持枪的歹徒声音里透着杀气,枪口用力戳着老张的腰眼。
老张浑身筛糠似的抖,死亡的恐惧攫住了他,裤裆里一阵湿热。他张着嘴,喉咙里咯咯作响,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树洞娘娘?说出来谁会信?只会死得更快!
“妈的,吓傻了?哑巴了?”歹徒不耐烦了,枪口移向老张的后脑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死寂的夜空,红蓝警灯的光芒在废墟边缘的黑暗中疯狂闪烁!
“操!条子!快走!”两个歹徒魂飞魄散,再也顾不上老张这个“老梆子”,其中一人慌乱中一把抓起那个沉甸甸的黑色旅行包,两人如同受惊的兔子,朝着桥洞另一侧的黑暗深处亡命狂奔,脚步声瞬间远去。
老张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冰冷的桥墩下,浑身虚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浑身发软。刺骨的寒风刮过,他猛地打了个寒颤,这才感觉到脸上被砸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裤裆里一片冰凉粘腻。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手指却触到一个硬邦邦的、冰凉的金属物体。借着远处警灯扫过来的微弱光线,他看清了——是一把冰冷的、沉甸甸的黑色手枪!显然是刚才那个歹徒在极度慌乱中,把枪当成那个装钱的皮包抓错了,或者混乱中掉落的!
老张像被蛇咬了一样猛地缩回手,心脏再次狂跳起来。他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噩梦般的废桥,蹬着三轮车,一路风驰电掣,脑子里全是刚才那黑洞洞的枪口和刺耳的警笛声。回到家,他瘫在冰冷的椅子上,浑身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后半夜的寒风仿佛一直吹进了骨头缝里。树洞娘娘的声音,那曾经带来狂喜和希望的声音,此刻回想起来,却充满了地狱般的冰冷和恶意的嘲弄。五十万?那分明是通往地狱的催命符!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这所谓的“神力”,其本质是如此的诡异和不可捉摸,它带来的不是救赎,而是更深的恐惧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