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雪落婴啼(第3页)

 

韩牧野像个闯入陌生禁地的困兽,在暖烘烘的房间里焦躁地转着圈。他掀开盖着接生器具的白布,冰冷的剪刃寒光一闪,刺得他心头一缩,又猛地盖回去。他伸手去探炭盆的温度,灼热的炭气燎得他指尖一疼,他却恍若未觉。

 

目光扫过角落里堆着的几匹柔软细棉和杭绸,那是他早前特意为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衣料,此刻却觉得远远不够。他猛地想起那匹最为珍贵的藕荷色婴戏莲云锦!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冲出东厢,顶着风雪冲回主屋暖阁。那匹价值千金的贡品云锦,依旧被细心地包裹在柔软的棉布里,放在苏月禾常坐的软榻一角。他一把将它紧紧抱在怀里,那温软滑腻、柔若无骨的触感透过棉布传来,带着妻子身上淡淡的药香和温暖的气息,奇迹般地稍稍安抚了他狂跳的心脏。他抱着这匹云锦,如同抱着一个脆弱的承诺,再次冲回东厢暖阁,将它珍而重之地放在离产床最近、最干净的一个矮柜上,仿佛这柔云般的料子,真能护佑他妻儿平安。

 

时间在韩牧野焦灼的等待和屋外愈演愈烈的风雪中,被拉得无限漫长,每一刻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东厢暖阁的门紧闭着,隔绝了里面的情形,却隔不断那隐隐传来的声音。

 

苏月禾压抑的痛吟,起初是断断续续的,带着极力克制的颤抖,像受伤小兽的呜咽。渐渐地,那声音变得绵长而破碎,每一次痛呼的间隙都短得令人窒息。偶尔夹杂着红姑沉稳有力的声音,短促地指挥着:“吸气!月儿,用力!好,缓口气……”还有稳婆低低的应和声,以及铜盆轻微碰撞的脆响。

 

每一次苏月禾骤然拔高的痛呼,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韩牧野紧绷的神经上。他僵立在紧闭的门外,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尊被风雪冻住的石雕。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眸,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每一次苏月禾的痛呼都让它噬咬得更深。冷汗早已浸透了他贴身的里衣,冰凉地贴在背上,与外间的暖意形成残酷的对比。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个深紫的月牙痕。怀里那匹云锦的温软触感仿佛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虚幻的冰凉。他只能靠这尖锐的刺痛,来对抗那几乎将他撕裂的无助和恐慌。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产厄、血崩、双生子带来的加倍凶险……每一个画面都让他浑身发冷,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武力、智谋、权势,在这生死的玄关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