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别无他法(第3页)

 

屈原言:“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

 

而渔夫则回道: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

 

屈原依然坚守内心大道: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渔父最终笑了笑,长歌: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徐镇抚如何见解?

 

想成为屈原?还是渔父?”

 

陈善举笑问着,而后不等徐孝先回答,便说道:“寒窗苦读十数年,宋张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何尝不是每一个士子之政治初衷?

 

同样,也是我陈善举中举人时,刻进骨头里的箴言。

 

可不管是寒窗苦读还是后来做官,当你看多了见多了这世道不分是非善恶的本质后,又该如何坚守初衷?

 

学屈原沉底鱼腹?

 

那么又该如何挽救楚国呢?

 

岂不可笑?

 

沧浪水清,可以洗衣,沧浪水浊,可以洗足。

 

这便是官场,水清也浊。

 

一人出淤泥而不染,在官场只会如同异类遭受排挤、打压,最重要的是……你会距离你的初衷越来越远。

 

因而,只有在即清又浊的官场之上,笼络一批人为己所用,才能为江山社稷谋福祉。

 

才能接近你的初衷与目标。

 

我在浙江任布政使三年,浙江富饶不假,可对于朝廷的赋税也最多。

 

但这些钱,我陈善举即便是如今家藏白银百万,但也从来没有打过加征百姓赋税的主意。

 

这何尝不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功绩?”

 

“听君一席话如听君一席话。”

 

徐孝先点着头,道:“陈大人以屈原为例,但却不知屈原清乃是气节。

 

渔父浊乃是能力。

 

屈原慷慨悲歌忧国、渔父和光同尘生活。

 

两者不可混谈。

 

当然,在下也从不认为为官之道便该出淤泥而不染,众人皆醉我独醒。

 

可陈大人读书人的气节呢?

 

贪墨渎职,历朝历代从来都是打压政敌的常规手段。陈大人想必也知道,仇鸾一案为何引得皇上震怒吧?

 

可以贪墨、可以渎职,但勾连外敌再谈和光同尘,岂不就是如同倭寇一般蛮不讲理了?”

 

看着有些惊讶的陈善举,徐孝先不由也微微叹口气,道:“也或许只有死过一次,甚至是死过两次的人,才能通达人生、官场之区别。

 

贪墨乃最佳笼络人心之利器,渎职乃最佳“安抚”民生之法则。

 

所以抛开气节、血性、民族大义谈利国利民,无异于自欺欺人。

 

不可取。”

 

陈善举的神色变得有些黯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徐镇抚可知我被羁押至京城后,会如何论处?”

 

“我会给皇上上疏……流放、充军,入浣衣局。”

 

陈善举不由皱起了眉头,眼神变得有些凌厉:“徐镇抚是打算一个也不放过,要赶尽杀绝不成?”

 

“之前一直以为陈大人只有两个幕僚,杜于淳、林正。

 

但不成想,李光这个商贾,竟然是陈大人的账房幕僚,加上许栋交给我的账簿,以及鄢懋卿等人的证词。

 

陈大人,除非回京后我这掌印镇抚也不想干了,否则……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