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凌烟志凌云朗月

第274章 李世民力排众议拒撤军(第2页)

 巨型炮弹兜以双层牛皮鞣制,四角以铁环紧扣梢末皮索,装填时需十余名壮士以绞车拖曳梢头下压,待卡入铁制“牙发”(扳机)后装入石弹。最令人惊叹的是配重系统的演进。为平衡更重的弹体,工匠以铁箍加固巨型木箱,内填碎石、铁渣并以灰浆浇铸成整体,部分巨炮配重甚至超过万斤。

 当战场指挥官挥旗下令,力士以巨斧斩断牙发绳索,配重箱轰然坠落,炮梢呼啸着撕裂空气,石弹裹挟风雷之声砸向敌军阵地或城墙,这种毁天灭地的力量,使“将军炮”成为中世纪战场上的终极威慑。到了宋元之际,随着火药的兴起,传统抛石机虽渐被火炮取代,但其蕴含的杠杆力学智慧,至今仍在工程机械领域闪烁着冷兵器时代巅峰工艺的余晖。

 王世充守军装备的另一利器“八弓床弩”,是中国古代工匠将材料力学与机械设计推向极致的传奇。其雏形可溯至春秋战国的连弩,经秦汉蹶张弩(脚踏上弦)与腰引弩(腰力开弓)的演进,至魏晋时已出现多弓复合的床子弩,将两张以上强弓并列固定于木床(支架),以绞盘统一牵引弓弦,使射程突破三百步。真正的巅峰造物也是出现在隋唐之际,军事工匠将八张桑柘木长弓以精铁构件分层叠合,弓臂交错如巨兽肋骨,整体固于丈余长的榆木炮架之上,成就了冷兵器时代令人胆寒的“八弓八牛弩”。

 其核心奥秘在于复合储能系统的创造。单张桑柘弓需六石(约360公斤)拉力方能满弦,而八弓通过精密榫卯与铁箍构成联动整体,总拉力高达四十八石。上弦时,士兵以绞车拖动三组滑轮组成的省力机构,将手腕粗的牛筋弓弦卡入青铜弩机牙口,此过程需二十名壮士合力转动绞盘,弓臂弯曲时发出的“咯咯”声犹如巨木将折。更精妙的是箭道设计,为承受发射时狂暴的后坐力,箭槽以熟铁包裹硬木制成,槽底密布蜂蜡减少摩擦。当三棱铁镞的巨箭(箭杆粗如婴臂,长逾七尺)置入箭槽,其尾羽竟比骑兵圆盾更阔!

 击发瞬间才是真正的力学奇观。弩手以木槌猛击扳机,八张强弓积攒的势能轰然释放,弓臂回弹的震颤令地面尘土腾起。箭矢初速接近百米每秒,特制铁铲状箭镞可凿穿包砖城墙,而带倒刺的三棱箭则专为射碎云梯设计。最令人震撼的是其战术延展性:唐军将床弩群置于城墙或高台,以抛物线实施火力覆盖;亦或发射尾部系绳的踏橛箭,使步兵能攀绳攻城。北宋《武经总要》记载的“千步弩”(射程超500米)正是此技术的延续,直至元代火器兴起,这些曾让洛阳宫墙为之战栗的八弓巨兽,才在硝烟中渐次沉默,唯留博物馆中锈迹斑斑的青铜弩机,诉说着曾改变战争形态的东方机械智慧。

 洛阳城下,唐军的攻势如怒涛般昼夜不息,却在那坚不可摧的城防利器前撞得粉碎,徒留遍地哀鸿。 城头之上,五十斤重的巨石被巨大的抛石机(炮)如陨石坠落般不断掷下,砸入唐军密集的冲锋阵型,瞬间便是血肉横飞,断肢残甲与泥土碎石混作一团焦黑;八弓床弩的绞弦声令人齿寒,骇人巨矢破空尖啸,轻易洞穿盾牌、撕裂人体,甚至将云梯拦腰斩断,将悍勇的登城甲士连人带甲钉死在冰冷的城墙上。惨烈的伤亡数字逐日攀升,宫城巍峨的墙垣仿佛被鲜血反复浸染,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暗红,却依旧岿然不动,宛如吞噬生命的巨兽。

 更令人扼腕的是唐军发起的“间谍战”接连破灭。 困守孤城、人心惶惶的洛阳内部,并非没有暗流涌动。先后竟有十三批忠勇之士或心怀唐室的军民,甘冒奇险,密谋在约定的时辰打开城门,接应王师攻城。 他们或许在深巷陋室中歃血为盟,或许在夜色的掩护下传递密信,眼神中燃烧着对解脱围困的渴望。

 然而,王世充的统治机器如同冰冷的毒蛇,其爪牙(检校)对城内的掌控无孔不入。这些密谋往往尚在襁褓,或因叛徒告密,或因行事不密被察觉,甚至可能在行动前的刹那功亏一篑。 每一次事泄,都伴随着残酷的清洗,参与者在洛阳城内闹市被公开枭首示众,头颅悬于城楼,尸体弃于沟壑,以儆效尤。 接连十三批被策反的希望火种,尚未燎原,便在这座绝望之城令人窒息的铁幕下,被无情地、一次又一次地掐灭,只留下城头新添的狰狞首级和城下唐军将士心头更深沉的阴霾与悲愤。内应之路断绝,强攻又伤亡惨重,洛阳宫城,俨然成了秦王李世民麾下雄师面前一道淌血的天堑。

 唐军将士们因长期作战而疲惫不堪,远离关中老家的兵士,大都产生了思乡退兵的情绪。连日猛攻受挫带来的不仅是肉体上的创伤,更有精神上的重压。营盘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气息,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倚着冰冷的兵器,目光空洞地望向西方,那是关中的方向。寒风吹过残破的营帐,夹杂着低低的啜泣和压抑的叹息,那是远离故土的兵士们无法抑制的思乡之情,以及对这场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围城战的深深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