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林云澈坐在里面,靠着窗的那一侧,阳光洒落在他的半边脸颊上,鼻翼一边折叠出恰到好处的光影,其余的不规则斑驳在他的身上。
 




    尽管有时阳光会刺在他的眼睛上,他也不恼。林云澈很喜欢阳光的味道,暖烘烘的,短暂驱散心中的阴霾,他只沉浸在这一瞬间。
 




    他也总是会在这种时候想起妈妈,她的身影已在他的回忆里变得模糊,但他还是能从中勾勒出母亲的轮廓。
 




    林云澈牢牢记得妈妈生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阿澈,这件事不要怪你小姨,知道吗?”
 




    林母嘴角流着血,神态虚浮,语气还是如往常一般的温柔,她细细抚去男孩脸上的灰尘,十分有耐心地一遍遍拭去眼窝里止不住流下的烫人泪意。
 




    “呜......妈妈,我、我知道的,小姨、小姨她也是无辜的,你不要走,救、救护车马上就会来了......”
 




    这时的林云澈才十三四岁,却早已脱去同龄人的稚气。心脏沉甸甸的压着,像是盛满了水的气球,摇摇欲坠的决堤感掌控着男孩的神经。他的嘴唇嗫嚅恳求,第一次哭得眼泪都快干了,嗓子干哑,断断续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阿澈长大了,要学会坚强,以后听姐姐的话,做一个乖孩子,记住了吗?”
 




    林云澈像是预见了什么,他不敢抬头对望母亲环绕着死气的眸子,喉咙溢出细碎的呜咽声,“嗯、嗯!好......”
 




    林母看着他低着头,双手依旧在捂着她血流不止的伤口上的懂事模样,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心里的酸胀感密密麻麻,她想摸摸他的脸,来不及的告别最后还是停在嘴边,她没有力气再说出一句话,胸膛起伏渐弱,心脏停止了跳动,女人缓缓闭上了眼睛。
 




    “......妈妈?”
 




    感受不到身边温热的吐息,男孩的手固执地覆在妈妈的伤口上,得不到回应的他在那不死心地喊了一遍又一遍,执迷不悟地试图唤醒再也醒不过来的母亲。
 




    屋外,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声也终是错过,被大雨的唰唰声尽数吞没。
 




    老厝的墙角被渗进了湿意,水珠附着在蒙着雾气的窗玻璃上,断了线似的慌张掉了下来,无声又无助。
 




    耳边的呼喊声模糊匆匆,林云澈这时只在想......
 




    他好讨厌回南天。
 




    .
 




    “林同学?”
 




    葛骄询问的声音拉回了林云澈的思绪,他这才反应过来,接过了她抓在手里的蓝色帽子。
 




    “抱歉。”他礼貌地表示歉意。
 




    葛骄不在意地说了声没事,接着转身继续忙着分发余下的帽子。
 




    林云澈将帽子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松下脊背靠在软乎的椅背上,默默注视着老师与同学们的互动。
 




    柔和跳动的音乐声在热闹的车内悠闲自在地流淌着,身边的同学们随律动晃动着身子挥着手,她们眉眼含笑,声音欢快。
 




    林云澈不自觉地抓住了一道特别悦耳的声音,他毫不费力地听出这是姜柠的声音。
 




    她唱歌可真好听......
 




    少男的目光不经在女孩的薄背上停留许久,她的声音就像是在春天里生出的昂扬生机,温暖向上,闪闪发光。
 




    周围掌声响起,林云澈眼底噙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也发自内心地拍着双手。
 




    ……
 




    吱嘎一声,司机拉下手刹,厚重的轮胎滚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缓缓停了下来。
 




    车里吵闹的讲话声心照不宣地安静下来,独留徐莹解开安全带的声音。
 




    “同学们,我们到了,一列列地下车,来,这边先站起来排好队跟我走。”
 




    姜柠和林暮雨应声背上书包起座,在后面排着队跟着前面的同学下了车。
 




    “哇塞,果然大自然的气息就是清新呐!”
 




    姜柠感叹一声,身旁的林暮雨也忍不住狠吸了一大口,冲淡了不少刚刚在车内的晕车不适的反胃感。
 




    茗山群青缭绕,蜿蜒着繁茂绿意,从这个角度也能瞧见半山腰上若隐若现的几座寺庙,巧妙地与山间景色融为一体,给人一种静谧又遥远的感觉。
 




    徐莹指了指一个方向,举着喇叭说道:“我们现在要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前往山上的旅游基地。趁现在还没中午,气温还没那么高,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
 




    山高远长,道路宽敞,但时不时会有小车来往,安全起见,同学们便自觉列出一个队伍,不会那么拥挤,靠在山的那一侧徒步行走。
 




    时间的推移下,周身气温陡然升高,撑着太阳伞遮挡灼热的光线,姜柠也从最开始的兴奋慢慢变得颓废,步子也挪得吃力。
 




    斯密马赛,早知道不带这么多零食了呵呵哒——
 




    姜柠心里苦哈哈,面上却是不显。
 




    校服的前襟被汗水浸湿,同学们的步伐仍然未曾停歇,山间虫鸣鸟叫声与微风的吹拂声相得益彰,天空掠过一片群雀,它们扑棱着翅膀,站在纵横的电线上,歪着脑袋俯视着少年人们的自然游行。
 




    葛骄作为领头人走在最前面,五指骤然握紧手中的一杆红色的旗帜,立在身前的一侧,跟着徐莹停下了步伐。
 




    “我们到了!”
 




    间间具有当地风俗特色的房屋散落在葱茏树木的掩映之中,得知到达营地的那一刻,同学们都难抑地发出雀跃的声音,姜柠刚刚还泛酸的小腿立马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她整理了下褶皱的衣袖,随后顺着同学们的视线看了过去。没想到一直人不见影的霍朝在于她们之前早已抵达,此刻正悠闲地靠在竹椅上,旁边还有人给他扇风。
 




    她就说今天怎么都没有看见他,合着他早就到了,没受一点苦。
 




    旁边议论的同学正巧解答了她来不及发出的疑惑。
 




    “不是,这不公平,为什么他可以坐车上来?”
 




    “嗐,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这次研学的经费都是霍家赞助的,有点特权怎么了。”
 




    一同学抱拳道:“是小的不识抬举了,小的告退。”
 




    可恶,给他装到了!
 




    姜柠心里哼哼几声,身边的同学们已经开始商量着拼团住宿,于是她也关了伞,上前挽住林暮雨的臂弯,拉进两人的距离耳语道:“暮雨,我们今晚一起睡吧!”
 




    林暮雨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好呀好呀。”
 




    远处模糊的叽叽喳喳声传入霍朝的耳朵,他即刻撑起膝盖站了起来,摘下墨镜挂在胸前,毫不在乎地顶着众人的目光缓步走下台阶归队。
 




    他路过姜柠和林暮雨身侧,插着兜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陆陆续续的,其他班也一拨接着又一拨地到场,原本宽阔的空地上一时人头攒动,各班的班主任不得不重新排序位置。
 




    与年段长交接过后,教官们趁着这个空隙,各自站在自己负责的班级,蓄势待发。
 




    “呜——”一声嘹亮尖锐的哨声响起,嘈杂声顷刻间平息了下来。
 




    站在最前头的总教官着一身迷彩服,双手背在身后,女人的脸上有道令人印象深刻的刀疤,让人想忽视都难,她眼神锐利,利剑出鞘般的气势在镇场子这方面是绰绰有余的。
 




    空气中的肃静与学生们的心跳胶着着,总教官李冰冷冷地扫视过一圈后才缓缓开口:
 




    “既然全都安静下来了,就说说下午的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