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天花显功(第3页)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寒冬的冰棱:“若宁顽不灵,执意抵抗——休怪我等替天行道!刀兵之外,这山间各隘口,早已遍布我军精锐,强弓劲弩与引火之物尽备,阻断尔等一切退路!尔等身染恶疾,病弱无力,前有坚阵,后有绝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唯有…死路一条! 是为战疫而死,身死名裂,还是弃暗投明,保住性命,尔等自行抉择!”

 话音落下,山谷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愈发清晰的咳嗽声、呻吟声,以及兵器碰撞时士兵虚弱无力的颤抖声。

 恐惧不再是武器,疾病才是真实的枷锁。死亡的铁锈味混合着绝望的恶寒,压得秦军将士喘不过气。

 严汜嘴唇哆嗦着,环顾四周。阵型早已凌乱不堪,无数士兵因高烧和惊恐瘫软在地,还能勉强站立的也脸色发白,眼神涣散。

 看着崔琰身后山岗上周朔军整齐的阵型,看着他们手中闪着寒芒的箭头对准了自己的部属,再看自己军中如瘟疫(也确实是瘟疫)般迅速蔓延的绝望和倒下的人影……他知道,士气已崩,战力尽失。

 十五万大军,尚未接刃,已为天花之锁束缚。强行突围?

 不过是带领一群绝望的病患,冲向装备精良、以逸待劳的强敌,成为活靶子罢了。

 更何况,崔琰口中的“退路已断”,他毫不怀疑。

 “哐啷!”一声清脆的金属坠地声响起。

 一个离严汜不远、已经剧烈咳嗽吐血的低级军官,用尽最后力气甩掉了手中的佩刀,双手死死抱住头蜷缩在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哭号:“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这声音如同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紧接着,“哐啷!”“哐啷!”“哐啷……”无数兵刃坠地的声音密集响起,汇成一片绝望乐章的前奏。

 士兵们如同被抽走了骨头,纷纷弃械,虚弱地蹲下或直接瘫软在地,抱住头颅,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忠诚和军令。

 严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最后看了一眼山顶上崔琰那似乎洞悉一切的目光,又扫过身边亲卫同样绝望和祈求的眼神。

 无路可退了。他惨然一笑,从未感觉到如此无力。

 身为统帅,他不仅战败,甚至无法为部下拼得一个体面的结局。

 良久,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沙哑、疲惫、彻底认命的声音:

 “传令……全军……弃械……投降。”

 声音不大,却如同丧钟敲响。他缓缓地,颤抖着,解下了自己腰间的佩剑。

 当那柄象征着他身份和荣耀的将军佩剑“铛”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上时,宣告着这支十五万秦朝“追兵”的彻底终结。

 山顶上,崔琰望着下方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屈服的秦军,看着其中倒下的无数病人,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长长舒了一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此计虽胜,实在凶险。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临行前主公周朔在沙盘前从容点划的情景:“子珪,此行关键有三:示敌以弱,诱其深入;病源归位,待时而发;地利天时,逼其就范……拿下飞流渡后,严汜部降卒可令其助守,取其精壮修缮工事,为我军东进攻打长水秦淮水寨、建立桥头堡争取时间。瘟疫之下,其残余水军必然恐慌混乱,正是千载良机……”

 “主公…”崔琰在心中无声叹服,“您真乃神人也,算无遗策,决胜千里。”他的目光越过投降的秦军洪流,遥遥投向东方——那里是飞流渡的方向,再往东,便是秦朝控制长水的命脉,长水秦淮水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