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捞尸

    绯色的绣花鞋若隐若现沉于水间,女尸双脚朝上,整具尸体倒反过来投于井中。
 




    尖利的叫声引来房内尚在穿衣梳头的宫女们,很快有人走出来,伏到井边张望,随即又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是谁死了?所有人面面相觑,周嬷嬷拢着外衫匆匆来到院子里,冷如冰霜的视线扫过众人,走到井前看了一眼。
 




    “都围着作什么?谁敢耽误了今天的活计,我定揪去苦役房叫她吃吃苦头。”周嬷嬷训诫宫女们,她们纷纷畏惧地低下头,然今日没有崔珠应声。
 




    周嬷嬷看了一圈院子里的人,皱眉:“都出来了?可见着少了谁?”
 




    宫女们互相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说:“崔珠姐姐和江桃不在。”
 




    周嬷嬷脸色一沉:“崔珠的懒皮子又发痒了,金朵儿,你去把她叫出来。”
 




    被点名的宫女连忙跑去屋子里,周嬷嬷呵斥身边的宫女:“没点眼力见的,赶紧去打水洗衣裳,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被训的宫女连忙拿起水桶,走到井边又顿住脚步:“嬷嬷……井里堵着个人,水桶放不下去。”
 




    浣院中唯一的一口井,负担着院中宫女们浆洗工作与日常洗漱用水。然井口狭小,平日里都要有一个宫女提前负责一桶一桶将水舀入水缸里备用,然今儿的水缸正好空了。
 




    周嬷嬷走到井边,周围的宫女们心慌地不敢去看,她却能面不改色地看上许久。女尸的身体几乎是卡在了井中,翠绿色的裤子被水泡的变深了颜色,只有脚上套着的那双绣花鞋艳丽非常。
 




    而那双鞋,周嬷嬷也很眼熟,正是她使银子从宫外绣娘那里买来的生辰贺礼。宫女金珠儿一脸慌张地扯着一个人从房里出来:“嬷嬷,嬷嬷不好了,在房里的是江桃!”
 




    真相顿时明了,死的人是崔珠。
 




    观徽悄悄走到井边,向下望了一眼。院中却已经因为江桃的出现乱了起来,面上所有人都在拭泪哭崔珠的死,可帕子下谁真正流泪,只有自己知晓。
 




    周嬷嬷的脸色很难看,所有人打一开始就认定了跳井的人是江桃。因着只有她,整日里沉默寡言,与谁都说不上话,不被人喜欢。而崔珠素来喜欢耀武扬威,要真说她会跳井,院里没有一个人相信。
 




    事情几乎变得棘手起来,因着崔珠是良家宫女,到了年纪该放还归家的。若只是死了个罪奴,周嬷嬷才能将事情压下来。譬如江桃,她的额间施过黥刑,若她死了,便不会惊动大理寺。
 




    周嬷嬷吩咐:“金珠儿,你去禀告张宫正崔珠跳井一事。”又呵斥宫女们还不赶紧去别的宫里挑水,难不成也懒皮子上身了?
 




    观徽跟在年长的宫女身后,提着院中仅有的三只水桶一趟趟来回。这可是个苦差事,她们要提着沉重的木桶穿过永巷,若洒了水,还要被周嬷嬷叱骂。可偏偏观徽像个傻子似的,主动凑上去捡了别人不想干的活。
 




    这是她第一次抬着头在宫里边走着,看什么都好奇。与她一起来的宫女瞧她这副没见识的样子:“咱们这儿能瞧着什么好的,若你去过北边儿,才知道什么叫皇宫的宫殿。”
 




    观徽立马露出一副憨笑:“我从前可没机会见识这些,还是姐姐见识广。诶,姐姐身上的荷包可是自己绣的?手儿可真巧。”
 




    “自然,不过也是因着我比你早进宫几年。”宫女得意地哼笑一声:“这荷包呐,可不是我绣的,而是有人送的。”
 




    观徽猜到了,因着昨天洗了一日的衣裳,她看过得宠与不得宠的宫女穿的衣裳纹样,绣工各自有出入,但花样却或多或少有着相似,多以花草祥云纹为主。
 




    而宫女腰间佩戴的香囊,花样却是两只相互依偎的鸭子。当然,鸭子不是重点,而是那两只鸭子虽绣得工整,却极为死板,手艺甚至不如低等宫女身上穿的宫装。但布料又不算差,不至于拿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