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见生母

    教人学弹弓并不难,只是观徽顾忌着赵良娣,生怕她会因此觉得自己粗蛮,将自己赶回掖庭。她措辞片刻:“弹弓与投壶有相似之处,主要在于一个准头。郡主若不嫌弃,我试着将箭矢如何倒中之法讲于你听。”
 




    “再好不过了!”崇瑞郡主当即扯下自己腰间的玉佩塞到观徽手里:“这是我的拜师礼,表姊定要尽心教我!”
 




    郑婉月见状,也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金镯子:“还有我的一份,不许将我落下。”
 




    玉佩与金镯各自占了观徽的一只手掌,沉甸甸得叫人心安。观徽看了会儿,笑了:“有这般重的礼,我定不敢藏私了。”
 




    ……
 




    赵良娣让曲照教导观徽规矩,心里已做好了她七八日都回不来的准备。她知晓曲照这人性子有些古板,爱较真,手底下的宫女让她调教过的,哪一个不在背后抱怨曲照不讲人情。
 




    学宫规可不是一件轻松事儿,赵良娣入宫前皇后曾派女官到家中教导她宫规礼仪,饶她是未来太子良娣,也在女官手上吃了好一番苦头。否则宫中贵人犯错时,也不会有‘教规矩’这项不轻不重的惩罚了。
 




    赵良娣想着观徽再是懂事,也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孩儿,从前又是被娇养长大的,哪能吃得了苦。不想第三日时,曲照就回了合桂殿。赵良娣见到她时正在用早膳,水晶虾饺生生从筷子上滑落到盘中:“你怎么回来了?”
 




    曲照行礼道:“该教的规矩都教完了,良娣这几日盘账辛苦,我自该回来帮忙。”
 




    曲伶站在赵良娣身后讶然道:“曲照姐姐莫不是为了赶回来帮良娣打理庶务,对那孩子鞭挞绳缚了?”
 




    纵使曲照,也被她口无遮拦的话呛住了,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她性格有些木讷,本想让她们笑话一番也就是了,却不想连赵良娣都投来怀疑的目光。
 




    曲照忍不住瞪了曲伶一眼,解释说:“观徽记性好,我教什么她很快就能学会。”
 




    赵良娣这才在曲伶手上轻拍一记,抱着肚子笑道:“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学个词是这般用来调笑人的?”
 




    不过却也没夸曲照,反而有些责备:“那到底还是个孩子,宫规繁琐,你两日便教完了,只怕叫那孩子吃不少苦。”
 




    曲照讷讷说:“她不曾叫苦。”
 




    赵良娣忍不住扶额:“你这性子呀,出了我这合桂殿该得罪多少人。罢了罢了,你还是老实回来与我算账吧。”
 




    曲伶笑了一番,等赵良娣用完膳,便悄悄与她说:“昨儿曲弦将荔枝取回来了,只是我瞧您昨日实在忙,这才拖到今日来说。”
 




    赵良娣揉着太阳穴,这几日她又要盘账,又要将太子交给她的一批布料瓷器分派到名下的各个铺子里去售,每日都忙得头昏脑涨。今儿被曲伶提醒,才想起还有荔枝这一回事。
 




    想着太子今日应当无事,她索性叫曲伶去明元殿问问太子何时送礼,是否再添置些什么。曲弦私下多定了半篮干荔枝,赵良娣尝了两颗,剩下的都叫曲照悄悄送去承宣殿。
 




    午膳时,却不想太子亲自来了一趟。赵良娣连忙让人布膳,她忙着算账,一时忘了时辰。
 




    “洛音,这几日实在辛苦你了。”太子牵起赵良娣的手,将人带到桌边一起坐下:“等太子妃身子好些,有人一同分担,你便不必如此辛苦了。”
 




    赵良娣才生出的几分感动落回肚子里,从善如流道:“多谢殿□□恤,妾不辛苦。”
 




    太子陪她用完膳,才说起给潥溁县主送贺礼一事:“只当是寻常送礼便好,阿姊不满这桩婚事,礼送厚了反倒是让她不快。”
 




    赵良娣点头,心下却想一篮荔枝不比送一车金银轻贱。想到县主的新仪宾是掌管北衙禁军的魏将军之子,虽是鳏夫,身份却不低,便明了太子为何如此重视。
 




    太子颇有些愁苦:“这桩婚事,也算是我保的媒。本意是不想母后因阿姊之事忧心,却不想阿姊竟这般抵触,反倒伤了她们母女和气。”
 




    要说离心早不是这几日的事情了,赵良娣心下嘀咕,嘴里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言。他们骨肉血亲之间闹得再难看,她这外人多一句嘴都要落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她为太子斟着酒,宽慰几句后忙扯开话题。看他一杯又一杯酒下肚,酒气漫上脸,突然又唉声叹气说回之前的事儿。赵良娣心里跟明镜似的,想着这人恐怕是有事儿要用上自己。
 




    赵良娣嫁入东宫的时间比太子妃还要早上一年,自认为多少有些了解太子。太子这人一向以宽仁的名声在外,对兄弟姊妹间的事情亦十分维护。陛下屡屡哀叹太子性子绵软,心里却不见得不欢喜。
 




    只是有些事情或许只有枕边人才能发觉异样,赵良娣生来有一颗玲珑心,这些年下来,难免对太子内心真实透露出的利己冷漠有一二感触。
 




    她不似宋良媛为太子的甜蜜爱意沉溺,也不如太子妃骨子里逸散出的贤良淑德。自三年前太子将她才出生的儿子抱走,送到久不有孕的太子妃膝下养育之时,她便明悟自己绝非太子之妻,不可对他抱有一丝一毫对丈夫的虚妄期待。
 




    赵良娣想着近日的事儿,柔声道:“魏家二郎年少有为,您与皇后娘娘择他作女婿,皆出自对县主的拳拳爱护之心。但女儿家心细,从前与林二郎感情和睦,合离也并非出自县主本心。若林二郎再娶也罢了,偏偏如今阴阳相隔,县主心里这才格外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