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墨雨云间7.2(第3页)
醉醺醺的士兵们开始用长矛敲击盾牌,节奏催命般砸进太阳穴。
"哥哥..."破碎的呜咽混着血腥味咽回喉咙。
旋转中瞥见铜镜碎片里的倒影:蓬乱鬓发间插着枯草,嘴角新伤叠着旧痂。这还是那个被兄长背着看元宵灯会的宁儿吗?那夜她偷喝桂花酿醉了,伏在兄长背上时,明明闻到的是竹叶熏香。
脚踝突然被铁链缠住,婉宁重重摔在结冰的地面。
额角撞到酒坛碎片时,她竟笑出声来。
旋转带来的眩晕还在持续,帐顶晃动的蛛网仿佛变成故乡的走马灯。
当皮靴踩上她的小腹时,婉宁突然想起离宫那日。
兄长站在丹墀上,玄色王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回头望了十七次,直到朱雀门在视线里缩成朱砂点。如今想来,那袭翻飞的衣袂,早预示了今日在血污中打转的命运。
铜钹声又响了。
婉宁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发现指甲缝,里嵌着半片玉佩碎屑。她开始旋转,这次比任何时候都快。
舞鞋早被磨穿,露出冻得青紫的脚趾。
但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转得够快,就能把故国的宫墙、还有那个会温柔拭去她眼泪的人都甩成模糊的光影。
帐外暴雪肆虐,婉宁在无数双手的撕扯中继续旋转。
碎玉扎进掌心,反而让舞姿愈发轻盈。
当最后一片衣衫被扯落时,她突然明悟:原来人痛到极致时,真的会变成一具精巧的傀儡,发条便是心口那把名为"至亲"的匕首。
梦中的一切是那么真实,婉宁好似重新困在那里,时间缓缓向前流逝,而她则停在旧日的时光里。
"哥哥,你答应过母妃,要好好照顾我的!"醒来的婉宁发狂般把瓷枕砸向地面,她把所有视野里能看到的都砸了个遍。
守夜的宫女吓得在一旁瑟瑟发抖,不敢吭声,生怕被婉宁发现。
婉宁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断裂的指甲在锦被上刮出带血的痕迹。
她突然掀开衾被,赤足踩在满地碎瓷片上,雪白中衣下摆瞬间绽开红梅。守夜宫女惊叫着后退,却见她抓起梳妆台上的铜镜,对着镜面发出夜枭般的尖笑。
"这是我?这怎么会是我?"染着蔻丹的指甲抠进镜中人的眼眶,铜镜哐当砸在立柜上。裙裾被她撕成条缕,金线牡丹在烛火中飘落,像极了那年从兄长箭囊里偷走的孔雀翎。
两个小太监缩在朱漆柱后发抖,看着她抓起青玉案上的缠枝香炉,将还燃着的沉香灰往发间倾倒。
火星燎焦了鬓发,她却仰头吞咽着滚烫的香灰,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老嬷嬷试图阻拦,被她用铜烛台砸得头破血流。
"备轿!现在!立刻!"她突然安静下来,染血的赤足踏过满地狼藉。
窗纱被撕成绺绺血帛,月光照在她颈间尚未痊愈的烙伤上,像条吐信的银环蛇。
当值侍卫看见她时,这个曾经娇憨的公主发间还插着半片染血的瓷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