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门36天局小说故事

第1章 惊变(第2页)

 “主公此言何来?” 

 “提起此事,怒上心来!”晋公咬牙切齿地说:“想当年,先父襄公临终之时,明明留下遗嘱,让我夷皋继承王位。怎料赵盾阳奉阴违,先父尸骨未寒,竟擅自改变主意,欲另立他人为君。若非吾母襄夫人,死硬相逼,吾不但无法继承王位,甚至连一命都难保。”“倒也是,由此事说来,赵盾未免过分。”屠岸贾不失时机地挑唆着:“先莫道主公当时的安危如风中之烛,就说那年,只因为赵盾反复无常,不但亲手杀死公子乐,还使公子雍死于乱兵之中。不管如何,这 

 二位公子,既是主公的叔父,更是晋文公的血脉,罪过啊!” 

 “此等王室逆臣,安可不死!”“既如此,臣也拿定了主意。” 

 屠岸贾于是把成功驯犬之事,如实禀报。“好啊!”晋灵公高兴地说:“这回该不会像卧魔那样节外生枝了。” 

 “这回用的是狗,是犬,毕竟不同于人!”“应该说,论忠心,人不如狗呢!”晋灵公说。“主公所说极是。”屠岸贾深有同感。 

 “寡人还是那句话,若能除掉赵盾,相国之位由卿取而代之。” 

 “但能使主公快乐,臣不计官位之大小。”“不管如何,寡人心中有数,但愿明日,勿再另生枝节。” 

 “臣敢断言,此番万无一失!” 

 晋灵公也觉得,这一回是十拿九稳,赵盾这老驴必死无疑! 

 这一夜,晋灵公几乎没有睡,四更左右,唤来了心腹护卫,秘密嘱咐了一番,命他们埋伏于后壁,以备应变。 

 转眼,到了五更。赵盾府中的示眯明,早早就备好乘舆,恭立在门口等候。这个车右将军,多年追随赵盾于鞍前马后,力大无穷也禀性耿直。可是这几天,忽然变得不言不语,似怀有莫大的心事。尽管这样,他仍然克守己责,更寸步不离赵盾。此时,他伺候主人登车后,二话不说,驾着驷车直奔晋官。 

 乘舆上的赵盾,一身紫袍、玉带、象简、乌靴,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祸在眼前。相反的,倒觉得近来的灵公,既不去桃园游戏,又没有在官中作乐,每天坚持视朝,分明是接纳忠言,而痛改前非了。 

 “过而能改,社稷之幸啊!”他感到一阵欣慰。视朝了,赵盾、屠岸贾等朝臣,口称“主公千秋”,执笏跪于殿前。 

 晋灵公和颜悦色地赐诸卿平身,先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之后忽而说道: 

 “诸位且卿,寡人曾闻说,上古尧舜之时,有一种名曰‘獬豸(音懈智)’的怪兽,能辨曲直,看见人争斗,即以兽角触不直者。寡人只恨求之不得,怎料前些时候,有外邦进贡一只猛犬,呼曰‘神獒’,比之“獬豸”更有灵性。不但善辩曲直,而且能判善恶,更神奇的是,谁是忠良,谁为奸臣,此犬一眼便能认出来。”朝臣们不知晋灵公的用意,将信也将疑。却有好奇者奏禀道: 

 “有此犬着实难得,求主公下命将犬牵出,让臣下们观赏观赏。” 

 好多人都附和着。赵盾哪知是计,虽不表赞同,也未便反对。 

 屠岸贾暗中向王座递去了眼色,晋灵公便下旨牵上猛犬。 

 恶犬有两天没吃东西了,饿到难挨的地步。犬影未到,吠声先传,其声掷向大殿,闻者无不震惊。一经出现,咆哮得更厉害了!那恶形恶状,令所有人毛骨悚然。 

 忽然,猛犬发现了猎物!但见它瞪着狗眼,耸着狗耳,张着狗嘴,抬起狗爪,“飕”地一声如离弦之箭,直扑向穿紫袍的赵盾—— 

 “啊!奸臣!咬死他!”晋灵公突然高喊。“咬死奸臣,咬死奸臣!”护卫们齐声喊叫。可怜的赵盾全无提防,受此突如其来的袭击,根本措手不及。而众多的朝臣之中,生怕狗眼无珠,只管自家逃命,没一个肯伸手援救。但见赵盾左躲右闪,怎当饿犬穷追不放,终于被恶犬扑倒在地了。 

 眼看赵盾九死一生,就在这危急之际,忽见有人冲了进来。此人十分勇猛,一手抓住狗的脑杓子,一手扼住狗的下巴…… 

 他是赵盾的车右示眯明。 

 莫看他是个武夫,却是粗鱼细肚。他受过赵家的大恩,绝对忠于赵盾。自那天古怪的刺客自杀后,他虽寡言少语,但时时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更加戒慎恐惧,对赵盾的防卫,提高了警觉。他隐隐约约感到,有人要对主人下毒手,所以不敢稍有怠忽之心。今天,他驾车送赵盾入宫后,不敢远离宫殿。刚才,当他听到恶犬嗥叫时,冥冥中好像有人大喝一声:示眯明,快去解救主人!他来不及思量,一个箭步就冲进大殿,见状大惊,于是不顾一切地格开猛犬。“相国,快快逃命!” 

 示眯明以身挡住猛犬,赵盾趁机急奔出殿。恶犬更疯狂了,前爪猛抓,张口乱咬,怎奈示眯明本来就力大无穷,此时又怒火中烧。只见他一声怒吼,两手一用劲,凶恶的神獒,立刻被撕为两半。晋灵公夷皋勃然大怒,他一边下令追捕赵盾,一边命武士,举着铜斗、铁戟齐下,可怜的示眯明,即刻血肉模糊。 

 却说赵盾一时顾不得示眯明的生死,只顾仓皇逃命。好不容易甩开追兵,冲出殿门,寻到了原来的坐车,怎料乘车到了宫外,不仅少了两马,还被人去掉两轮。正不知所措之时,忽从路旁闪出一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即把赵盾负在背上,风驰电闪般,直奔出朝门。 

 这时,闻说宫中惊变的赵朔,刚好率家丁驾车而来,及时救应了赵盾。赵氏父子、家丁等人从西门逃跑了。 

 待赵盾惊魂稍定后,方知示眯明已经丧命,心痛的同时,才注意到方才负他逃命的好汉,急问道: 

 “请问好汉姓名?”“小人本是宫中卫士。” 

 “什么?”赵盾更觉意外,问道:“既是卫士,为何改装易服,又肯解救于我?” 

 “相国认不出来了?”此人纳头一拜:“相国不记得桑树下的饿人吗?小的灵辄是也。” 

 赵盾“唔”了一声,恍然大悟! 

 五年之前,赵盾往首山(山西永济县南,一作首阳山)打猎,回来的时候,在桑荫下休息。其时地上躺着一个人,赵盾怀疑是刺客,令手下把他抓起来。谁知他早已饿得如一堆烂泥,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一问之下,方知他叫作灵辄,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赵盾觉得可怜,赐给他饮食。灵辄吃了一半,留下了一半。说是他离家在外,给人做仆人三年了,不知道老母还在不在,想把这些食物拿回去孝敬母亲。被其孝心感动,赵盾又赐给他更多的肉食。看看眼前的灵辄,想想死去的示眯明,赵盾感慨地自语道: 

 “尔有猛犬,吾有灵犬,猛犬虽恶,却斗不过灵犬。尔之犬,能害人;吾之犬,善救人,呜乎二犬,善恶分明啊!” 

 4 

 “久违了,桃园!” 

 晋灵公夷皋重返乐园,高兴得乱喊乱叫。虽然赵盾没有死,但总算驱逐出城,估计他不敢回官了。身边少了掣肘之人,对于晋灵公夷皋来说,如顽儿摆脱严父,完全自由了。他携着宫眷,索性住进桃园之中,天天游戏玩乐,也果然无人敢来劝阻。 

 美中不足的是,时值九月,不但桃树光秃秃的,其他花草也凋零了。加上百姓不敢围观,纵然登上高台,张弓待发,也无活靶子可供射击,这使得夷皋感到十分乏味。也亏这位国君本性荒淫,居然想出“以人代花”的主意——令众多的官女,一丝不挂,模仿着百花模样,摆出各种各样的姿态,供他一边饮酒, 

 一边观赏,甚至恣意取乐。 

 这一天,晋灵公正在取乐之际,忽报赵穿求见。这个赵穿,本是赵家旁支的子弟,赵盾的从侄,现居“佐中军”之职。今天,他不顾卫兵们拦阻,直奔到高台之上,对着晋灵公,又是下跪,又是磕头。 

 “赵穿,你何故磕头如捣蒜?” 

 “下臣愿求主公惩罪。”赵穿又磕了个响头。“你犯有什么罪?” 

 “都怨赵盾,以下犯上,臣成了罪人之族,不敢复侍主公左右,乞赐罢斥。” 

 “唉!此事与卿何干?恕你无罪就是。”夷皋显得非常宽容。 

 “谢主公不罪之恩!”赵穿这才敢站起来。“你给我说实话,”晋灵公问:“赵盾父子现逃往 

 何处?” 

 “据闻奔往阳翟而去。” 

 “哼!算他逃得快。”晋灵公悻悻然地说:“这个赵盾,令人忍无可忍。” 

 “那赵盾也真是的,”赵穿极力逢迎着:“平时见风是雨,芝麻小事,竟大作文章,分明有意让国君难堪。” 

 “卿也这么认为?” 

 “当然!”赵穿毫不含糊地说:“臣闻所贵为人主者,唯能极人生声色之乐也’。君不见,齐桓公美妾满官,正妻之外,如夫人有六人。先君晋文公出逃在外,患难之际也不忘纳姬娶妾,直至年近六十岁,身边的美妾还有增无减,与他们相比,主公算是太克制自己了。” 

 “说得不差啊!” 

 “所以臣以为,”赵穿乘势说下去:“主公钟鼓虽悬,而内宫实不齐备,何乐之有?何不多选些美女充实内宫,练习歌舞,以备娱乐,岂不美哉?” 

 “啊呀!卿所言正合寡人之意!”晋灵公确实被搔到痒处了:“今欲搜刮国中女色,何人可使?”“这个……”赵穿想了想说:“主公,屠大夫一向忠于国君,舍他之外,无人堪当此任。”“有理!”夷皋当即下达宣召之旨。“臣还有一事启奏。”赵穿又说。“说吧,说吧!” 

 “桃园侍卫少而弱,臣想从军中精选勇士二百人,充当宿卫,以保主公无虞。” 

 “好个赵穿,想得真周到,准卿所奏,立即着手去办吧!” 

 赵穿告退而去,屠岸贾听召,及时来到桃园。屠氏最近始终高兴不起来,觉得诸事都无法称心。他根本想不到,神奇的猛犬竟被无名小卒格毙。从而恼恨自家,为什么事前没有考虑到?如今赵盾潜逃,国君又不想穷追,几番苦劝仍然无动于衷,何异纵虎归山? 

 令他沮丧的还有,好几天过去了,晋灵公夷皋好像忘了早先许诺的话,明明正卿之位空着,却不让他屠岸贾取代,这个夷皋怎么啦? 

 屠岸贾不得不承认,晋灵公夷阜确实如赵盾所说的,胸无大志。长此下去,未免糟糕,但又有什么办法?他可不愿像赵盾那么愚蠢,屡次当面顶撞国君,如今自己只好先忍再说。 

 但不管怎么说,晋灵公对屠岸贾还是另眼看待,甚至连跪见之礼都免掉了。 

 “主公宣召,不知有何旨意?”屠岸贾躬身问道。“我说屠卿啊!纵观朝中大臣,唯你最怀忠心,也最善体君意。” 

 “主公过奖了。” 

 “不过,有些事还考虑不够,而周到之处,反不如赵穿。” 

 “什么?赵穿来到桃园?”屠岸贾立即警觉,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别多问了,现在寡人要你出官办一件大事。”“大事?” 

 “此等大事,谁都不堪胜任,唯卿办理最为合适,你应该不会推辞吧!” 

 “谨遵国君之命,乃臣下的本分,安有推辞之理。” 

 “好!”晋公即下令道:“现宫中正缺有姿色的美女,寡人命你出宫,不拘城内郊外,凡有颜色的女子,年二十以内未嫁者,统统入官,以充实后宫。” 

 屠岸贾觉得突然,立即引起联想,遂问: 

 “敢问主公,这个主意……莫非出于赵穿之口?”“是又怎样?” 

 “哎呀,主公!赵穿乃何许人也?主公为何偏信赵穿之言?” 

 “怎么啦?”晋灵公反问道:“当初正是你主张寻欢作乐,建造起桃园,如今别人出了更好的主意,你不服了?” 

 “不,臣的原意是,赵穿居心叵测也!” 

 “别危言耸听了!对赵穿,寡人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何以见得?” 

 “勿看他是赵盾的从侄,寡人早闻说,那年伐秦之时,赵穿欲求‘佐上军’之职,被赵盾一口拒绝,因此心存芥蒂。” 

 “主公……” 

 “你到底听不听寡君之旨?限你一月之内回话。”晋灵公下了强制命令。 

 屠岸贾意识到,再顶撞下去,君臣难免翻脸,只得忍气吞声了。 

 5 

 赵盾没有逃出境外,而是藏身在首山之中。 

 九月的风如刀,把山上的树木削成枯枝,地上铺满落叶,漫山是一片凄凉的景象。 

 但赵盾好像一无知觉,他伫立山上,一味只在沉思:那天若没有示眯明,非但会被恶犬咬死;事后若无灵辄,也势必死于乱刀之下。这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既出乎意料之外,又似在情理之中。试想当初,要是没有善待示眯明、不愿解救饥饿中的灵辄,那将会如何呢? 

 赵盾从中悟出了什么……“父亲!”赵朔来到了跟前。“朔儿……” 

 “父亲,山风刺骨,请您老人家进入庙宇。”此时,赵盾方觉寒气袭人,不禁问道:“大概临寒冬了吧?” 

 “不,九月还未终了呢!”赵朔纠正说。“咱们来到首山,分明好久了。”“不过才几天。” 

 可是,在赵盾看来,好像过了几年似的。他又问赵朔道: 

 “山下有什么消息么?” 

 “灵辄下山多时,还没有回来。”“好个灵辄,真是难为了他。” 

 “父亲,国君既不容我们,只怕不肯罢休,这里不是安身之所,索性逃出国境,奔往阳翟而去。” 

 “不!朔儿,我既舍不得远离家乡,晋国也不能失去我赵盾。否则,文公创立的霸业不但无存,晋国更会亡于一旦。” 

 “这固然是事实,但灵公不识忠奸,反欲置父亲于死地,如今,有家难归,有国难奔,却要何去何从?” 

 赵盾没有回答,只是俯瞰山下。 

 “父亲,孩儿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说吧!” 

 “要想挽救晋国,除非把昏君杀死!” 

 “住口!”赵盾留神左右,斥道:“此等话岂轻易说得,今后不许妄言!” 

 赵朔却迷惑不解:不愿意逃往境外,又不敢进取,待在首山又有何用? 

 “其实啊!”赶盾又说:“国君情有可原,最不可饶恕的是那些奸邪小人。” 

 “父亲是指屠岸贾?” 

 “若非他迷惑君上,何致生此祸乱,此人万死有余!” 

 “有朝一日,孩儿要亲手把他杀死!” 

 可是赵朔又想,光凭这样待在首山,何来这一日? 

 一阵山风,挟来寒刀卷起的落叶,纷纷扬扬袭来,它刺人骨、戳人脸,好像有意凌辱落难之人,赵朔简直受不了。 

 但赵盾伫立在那里,兀自巍然不动,而且老是向山下望去,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朔儿,你看!”赵盾似乎发现了什么,指着山下说道。 

 赵朔闻言,往山下一望,果见有个平民装束的人,急急奔上山来。 

 “他是灵辄。”赵朔认了出来。说话之间,灵辄来到跟前。 

 “下山探到什么消息?”赵盾急问道。 

 “莫怪小人出言无礼,你们赵家出了个败类!”灵辄气愤地说。 

 “败类?他是谁?”赵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