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貂蝉之谜(第3页)
“很好,我关羽就是你的义哥。”关羽动情地道:“义妹,我喜欢你,还要感谢你今天的救命之恩。我关羽知道大丈夫在世,应该对君以忠,对友以义,有恩必报,有仇必复的道理。也许后会有期,报恩有望。就此告别吧,我的好妹妹。”
关羽一说完,便打开浴室门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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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他救了我。可是他人呢?”
貂蝉躺在陌生的丞相府床铺上,顿生一种说不清的绮想。这种绮想成了她继续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转眼两年过去了。这两年,曹操和刘备这两个欲取天下的枭雄,经历了一个由合而分、由友而敌的过程。
汉献帝建安五年一月,从许都逃到下邳的刘备,公开打起反叛曹操的旗号。曹操亲帅大军前来讨伐。刘备不是曹操的对手。在情势危急中,刘备丢下军队,独自逃往青州投奔袁绍。曹操乘势围攻关羽驻防的下邳。关羽孤立无援,难以抵敌,为了保护刘备的甘、糜二夫人的安全,只得向曹操投降。
不过,他在投降前,同曹操有两项约定,一是降汉不降曹;二是若闻刘备投何方,即当往依。曹操久慕关公的为人和武艺,欲得到他,无不应允。曹操挈关羽回许都。关羽偕二嫂司行。一路上寄宿馆驿,曹操令关羽与二位年轻美丽的嫂子同室,旨在欲乱关羽君臣之礼。可是关羽秉烛达旦,坐读《春秋》,彻夜不倦。曹操自此更加器重关羽,回许都后,拜关羽为偏将军,待遇极优。三日
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今日赠战袍,明日送美女,甚至还将吕布遗下的赤兔宝马,割爱转赠给关羽。
关羽虽然拜谢,心下总不忘刘备。曹操派张辽试探关羽之意。关羽慨然道:
“我亦感谢曹公厚意,但与刘将军誓同生死,义不可忘;我终不能留此地。但须立功报效曹公,方敢辞去。”
四月十四日,曹操请张辽共进午餐。席间,曹操闻张辽转告关羽之言后,不禁赞美道:
“好义士,事主不忘,恨不能叫他久留呢!”
“关羽最讲义气。他受主公重恩,如果没有立功报效,他是不会离去的。”张辽道。
“若不让他立功,留他何用如今我们正同袁绍打仗,袁绍手下的名将颜良、文丑,非关羽莫敌。”曹操沉吟道:“得想一个办法,使关羽立功后,仍不至于离去。将军能否为我谋一计呢?”
“办法是有的,只怕主公舍不得。”张辽笑道。
“为了统一天下,使百姓免遭兵燹之灾,我还有什么东西舍不得!”曹操喝下一杯闷酒后,催促道:“你快说。”
张辽也喝一杯酒后,斗胆道:
“关羽常对我提起貂蝉的事,叫我好生关照,不使她晚年受委屈。从他讲话的眼神看,似乎对她情深意密。外面都说主公欲娶貂蝉为第十六夫人。未知主公能否忍痛割爱,将貂蝉献给关羽。关羽感念主公之恩,又有绝色美女伺候,自然不走了。”
“自古英雄皆好色,若不好色非英雄。不瞒你说,我对貂蝉也不是没有遐想。但是,人非动物,爱色也需看情形,我又是过来人,见貂蝉对我这位年近半百的人并无爱意,也就慢慢打消了收她为妾的绮念。所以,她来了两年,还让她独处静养。如关羽有意,貂蝉也肯,这可是真正的天生一对呢。”曹操雍容大度地说,转对张辽道:“你明天就请关羽到貂蝉住处相会。我命卞夫人今夜对貂蝉谈。”
卞夫人本是娼家出身,因美丽贤慧,最得没有世俗偏见的曹操喜欢,成为妻妾如云的曹府中的第一夫人。也许惺惺惜惺惺,她对貂蝉的遭遇特别同情,平时对她关心备至,曾劝她“既来之则安之”,加入她们的曹操妻妾大联盟。但貂蝉只是摇头不语。
四月十四日晚上,貂蝉闻夫人说,曹操要将她下嫁给义哥关羽,且惊且喜。惊的是,自己竟然还要再当一回“美人计”的主角,拉关羽死心塌地为曹操得天下卖命;喜的是,自己终于摆脱了曹操那双火辣辣的贪婪眼神,有了称心如意的归宿。
凭心而论,她是爱关羽的,爱他的为人,爱他的英俊,也爱他救她这最后的一次命。如果两年前不是关羽及时赶到她上吊的现场,将她从梁上救了下来,那么她的肉体早已成了一堆烂泥。她的生命,是关羽给的,应该将自己依然艳美的身体奉献给他。想到这里,她笑了,笑着进入了两年来第一个甜蜜的梦乡。
一觉醒来,貂蝉急急地打扮清楚,盼着及早与她悬念的义哥相会。
当她怀着忐忑心情来到过厅时,远远就瞥见关羽的身影——身材壮硕多了,但那脸形轮廓却仍是十五年前她所见的模样。啊!她禁不住地暗叫一声,步履急促起来。
“小妹,你都好吗?”关羽进门来,拈着胸前那挂瀑布般的美丽髯须,笑着道。
“大哥,你终于来了。小妹我……”
三十一岁的貂蝉惊喜的好像七、八岁小姑娘一样,忘神地奔进关羽的怀抱里,抱着他的肩,埋头痛哭。
突然一股特别好闻的兰麝之气冲进三十七岁的关羽鼻孔里,使他也忘神地将她紧拥着,他轻拍她的背,幽幽道
“小妹,你这十五年来的事,我都知道了。别难过,不哭,不哭,好吗”
貂蝉像一个乖小孩,真的没有哭,仰着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那恍如重枣的英俊红脸庞。
关羽又瞥见十五年前那夜看到的,宛若一粒熟透了的红皮李似的红艳的诱人香唇,忍不住俯下了头。貂蝉闭着眼睛,踮起脚尖,迎上去,等待着这个使她生命复苏的神圣一刻。谁知许久过去了,关羽并没有动静。貂蝉若有所失,但她想做出进一步的努力,把踮高的脚尖踮得更高:
“哥,勇敢些。妹十五年前没有给你,现在什么都给你!”“不,不。”关羽像一个被人临场抓住的小偷,赶忙推开貂蝉,怅然地说:“小妹,十五年前没有发生的事,如今事过境迁,更不宜发生了。”
“这为什么”貂蝉终是不解。“因为你我之间有兄妹的名分呀!”
“嘻嘻嘻。”貂蝉不禁吃吃大笑:“大哥,你真傻,没有血缘的兄妹关系并没有不可道越的鸿沟。你怕什么?难道你现在不喜欢改名换姓为貂蝉的葛巧苏了?”
“不,不。”在貂蝉那双令人销魂的妩媚目光逼视下,关羽的方脸庞从枣赭变成艳红。如今他已是三十七岁的大男人了,也曾娶过一个老婆,还像个小姑娘似的,羞得低了头。
“哥,你承认还喜欢我是吗?其实,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爱我。”
貂蝉已决定走的路,一定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她认为既然自己还活在人间,就应该争取一个女人所应有的幸福权利。如今幸福就在眼前,她要紧紧抓住不放。所以,她勇敢地奔过去,一跃抱下他的头,将自己的红艳欲滴的香唇向关羽脸上凑了上去。关羽此时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不顾一切地,紧紧地贴着她。顿时,他觉得透心彻骨的舒爽。然而,他毕竟是一位把“义”字看成高于一切的人。经过心中一番挣扎后,他的义薄云天的理念终于战胜了一时的感情冲动,粉碎了他的欲望。他果断地将她放下,道:
“小妹,也许前世无缘,你我之间只能到此为止。我关羽是个重名份之人,我既然做了你的义哥,就不能再做你的丈夫了。否则,我将成为一位千古骂名的禽兽。再说,再说…”
关羽讲得很吃力。
“再说什么?”貂蝉平静地问。
关羽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讲下去:
“再说,你也不宜再嫁人。自古有‘事不过三’之说。女人嫁夫更是如此。你曾嫁过两个丈夫。起初,你为了诛除奸雄董卓,挽救汉室江山,不惜以身事仇,成了一位流芳万代的红粉英雄。后来,你又委身诛卓有功的吕布,这似乎人们也可以理解。如果你现在贪图儿女私情,再嫁第三个男人,那么后世会怎么看你呢?你不是前功尽弃了吗?因此,我劝你洁身自好,守身如玉,以保名节。”
关羽的一席话,把貂蝉羞得无地自容。她的头像被人敲了
一锤,“轰”一声炸开了,顿时苦酸咸辣的血水泼洒全身。“原来,他是嫌我已经嫁过两个丈夫。”她心里喃喃自语着。自从她年入及笄之后,向来都是男人追求她,只有这唯一的一次,是她主动向一个男人送抱献吻,求做夫妻,却被无情地拒绝了。她本无意做人,是他救了她,使她以为人间还有爱,重新鼓起生的勇气。这守寡的两年,她曾在梦里寻找他几百度,盼望见到他,投入他的怀抱。她守寡这两年,自感得了一种肌肤饥渴症。她多么渴望有一双温柔的男人手,轻轻抚摸她的每一寸肌肤啊!她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终于见到了他,却原来只是一抹不堪
一击的泡影。她本以为他优秀,胜过董卓,超过吕布,原来他好自私好虚伪,远远不如董卓吕布那样敢爱敢恨;那样对她一往深情。
她突然觉得,站在面前的他很丑,他的话无情无义,无道无理。男人可以同时三妻四妾,女人为什么不能先后三个丈夫?想到此,也忍不住高声呼喊道:
“不,这不公平!”
她说完,飞奔进自己的卧房,关心伏恸哭整整一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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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关门哭泣整整一个下午之后,貂蝉赤身裸体地斜躺在圆月般的巨大木盆里冲凉。她的眼泪已经哭干。她那特别发达的泪腺似乎全已化做晶莹的香汗,在她那洁白如玉、曲线流畅、富有弹性的美艳胴体上汩汩流溢。
简直是一个奇迹,沧桑的岁月并没有在她的容颜和身体任何一个部位留下足迹,使这位年逾三十的女人依然年轻美丽,依然让人一见她便忘神丢魂。然而,她的心灵却像一块射击场上的靶的,被无情的岁月箭矢射击得百孔千疮,惨不忍睹。
温热的香汤可以漂洗掉她身上的汗湿,但却无法洗涤留在她心灵深处的污垢。命运多舛的她,这十五年来所经受的心灵创伤已经够多了。没想到,在今天下午,她平生所崇拜的英雄义哥关羽,却在她那刚刚愈合的心灵伤疤上又捅了一刀,使她剧痛得浑身抽搐、满心流血;剧痛得了无生趣,再也不愿在这无情无义、无道无理的混沌人间滞留。
大凡一个人,在其生命里程行将终止的时候,总喜欢回眸
一番如烟的往事。死志已定的貂蝉,也不例外。她斜躺在盛满温馨汤水的圆木盆里,紧闭着双眼回首往事。忽觉身下的圆木盆,像一轮明月冉冉升起,载着她飞出窗外,飞出许都城,去寻觅以往的生命脚印。
仿佛时光倒流,她最初走进的故地,是一别十五年、生她养她十六载的许县高头村。接着,她依次重游了饮泣卖笑五年、留给她终身耻辱记忆的含香院;尴尬寄居一年半、使她成为美女“连环计”牺牲品的王允司徒府;委身事仇八个月、终于使董卓死在自己温香软玉里的太师府和郿坞城;忍气吞声四个月、使自己躲在卧房里不敢露面的吕温侯府邸。
最后,她看到了八年前那个深夜,吕布将惊慌中的她挂在她的胸前,骑上善解人意的赤兔马,逃离血与火的长安城,东出武关,奔跑在坎坷不平小道上的凄惶情景。
突然,奔跑中的赤兔马高高一跳,连人带马一起跌进黑森森的无底深坑之中!
“啊!”她不禁惊叫一声,随之睁开眼睛,发现身下的圆木盆依然安放在室内的地面上。“原来是一场恶梦!”貂蝉为自己梦中的惊叫,感到好笑。
已经洗浴好久了。她本想起来穿衣着装,但那温馨的汤水像无形的千只小手,轻轻地抚摸着她那美丽的胴体,使她觉得好舒服。舍不得过早地结束此生最后一回的香汤沐浴享受。
她抬起一双玉手,相互交替着在自己身体上的凹凹凸凸处使劲擦拭,似乎要把污浊人间留在她身心上的不洁完全彻底擦试掉,还给自己一身纤尘不染的清白。
终于沐浴净身结束了。
她想,三十一年前,自己赤条条而来;现在,也该赤条条而去。但是,她担心净身之后的玉体,在魂去之后横遭亵渎。于是,她开始着装。她挑了一袭雪白的暗花云霓衫,一条雪白的百褶裙,一双雪白的踩云高头鞋,给自己穿戴。穿戴完毕,她在铜镜前旋转一圈,发现镜中有一尊冰清洁白的玉人,正对着自己微笑;有一朵纤尘不染的雪白莲花,正为自己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