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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仇国论

 第6章 仇国论 

 李平万万料不到,丞相回到汉中,并不打算再图北伐,也不回南郑家中休养,而是安顿大军之后,与杨仪、关兴前往成都见驾。 

 此时张苞染病,孔明也令人把他送往阆中老家养病。 

 孔明去后,李平又提心吊胆起来。 

 孔明此行,是因心中疑团未解,却又不便追查,这才匆匆前往成都。 

 他认为狐忠、成藩就是有包天之胆,也不敢假旨叫他退兵。他们说得清楚,是奉李平之令,前来谕旨,而李平又先声夺人,反问粮草充足,为何退兵? 

 这里面到底是李平假旨?或是后主确有退兵之意,又不敢做主,这才造成事实之后,把责任推到狐忠、成藩身上? 

 此次北伐,除了天时不利之外,粮草千里转运,确实十分困难。但如果后方供应不断,大军转战陇中,还是可以战胜司马懿。 

 是什么原因生出退兵的旨意呢?是后主畏敌,是李平转运不力,或是国中实在空虚,完全支持不了北伐的消耗?他想摸清底细,是战是守,再作定夺。 

 已经五出祁山,连战四年,北伐尚无大的进展,这实在令他痛心。此次若不查明退兵原因,今后再言一统大业,就不知要费多少口 

 舌了。 

 后主刘禅得知丞相返都,急忙与侍中郭攸之、董允、费祎和留府长史蒋琬、张裔迎出虎威门。 

 后主听李平奏报,只知丞相退兵,乃是诱敌之计。想不到丞相停兵不战,返回成都。他一向不过问丞相用兵,也不想知道何故不战。见了相父,只是连连慰说辛苦,到了成都好生安歇之类的客气话,半句不说此次用兵之事。 

 到了承明殿,后主又赶紧下旨赐座,孔明坚辞不坐,反而跪地奏道: 

 “圣上可知,老臣这次为何退兵吗?&34; 

 ”相父退兵,不是诱兵之计吗?“刘禅眼睛--眨反问道。孔明---怔,便知狐忠、成潘喻旨退兵有诈,后主根本就不曾下过退兵的旨意,那么是谁假旨呢? 

 刘禅见问,以为相父又要教训什么,急忙令内侍取出李平的奏章,送到相父手中。 

 孔明看了李平的奏章,再看落款之日是在他退兵之前。他的大军还没动,李平就知道他要退兵,且是诱兵之计,可见假旨的事与他有关。这个李平真是昏了头了,竟敢假旨骗他退兵。 

 刘禅见相父看了李平的表章,脸色突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赶紧表白道: 

 ”相父出兵以后,朕就盼着相父早点还都,现在相父回来了,不论是诱兵之计也好,班师回朝也好,朕都很喜欢。“ 

 这话就更加证实,后主并不知道他是什么原因退兵。狐忠、成藩假旨之后,躲了起来,显然是李平指使。李平假旨破坏北伐,实不可忍。当即,他就请后主下旨,召李平还都。 

 李平在汉中接旨,就知事已败露。但他不逃,立即动身进都,也不上表向后主禀明原委,竟直接到相府求见孔明。 

 孔明也不客气,当面出示他给后主的奏章,指出其中破绽。李平无话,坦然承认是他假旨。但诉说他是迫不得已,并将征粮之难,转运之难,以及造成大军断粮将致全军覆灭之忧等等满腹苦水,尽数倒出。 

 孔明听了大声斥责道: 

 ”你只知你自身之难,却不知国家之难。当初你未北上,镇守江州,曾划五郡,立巴州,任刺史,允你所求。此次令汝督汉中,营粮草,就表封李丰督江州,朝廷可谓有求必应,隆崇其遇。你不思忠报,横造无端,危耻不辨,导人为奸,害得八万大军前功尽弃。罪责如此深重,你还有话辩解?&34; 

 李平听罢,含羞告退。 

 次日朝议,侍中郭攸之、董允、费祎,相府长史蒋琬、张裔、杨仪都道李平罪不可赦,当斩。 

 谏议大夫杜琼,尚书李微、杨洪,祭酒孟光、来敏也都附议当处极刑。 

 博士尹默、李撰,秘书却正、费诗都是刘璋旧部,又是李严故友,也都不敢保奏,只是低头不语。只有太史谯周出班奏道: 

 “李平假旨,罪不可赦。但是转运确实艰难,如果他不假旨退兵,军中粮断援绝,又将会是什么结果呢?&34; 

 谯周言外之意,李严有罪,但还是做了好事,救了丞相的八万大军。 

 随军长史杨仪听了,不由大怒。他说: 

 ”八万大军冒雨转战,随时都有被歼灭的危险,尚且不畏艰难,浴血奋战。他李平二万人马转运粮草,兵强马壮,还有木牛之利,还敢强调艰难,妄说误事有理,难道他假旨无罪,反而有功吗?&34; 

 谯周还想争辩,但见各位侍中、长史都是众口一辞,纷纷奏请严惩李平,自知人微言轻,再说情由也救不了李平。但他认为他不仅仅是为李平开罪,他是想让丞相听了,有个反省。 

 历次北伐,几乎都是空劳师众,无功而返。丞相从来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总是找一二个人来替罪。第一次失败,归结于“马谡失街亭”,这次失败又归咎于“李平假旨”,却不知根本原因是他的大战略失误。从根本上说,北伐没有意义,光复也没有成功的希望。 

 “陇中连战三月,汉中粮尽,蜀中粮乏,且不说转运之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谯周忽然转头对孔明这样说道。 

 孔明听了这话,就知谯周不光是为李平开脱罪责,而是从根本上否定他的北伐大略。但他不想当众和这位敢说真心话的太史争辩,眼前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处理李平?既要使他本人心服口服,又要使那些刘璋旧人不会产生误会,认为是他借故排斥异已,打击刘璋旧部。 

 刘禅坐在那里,只等孔明说话,他并不在乎李平该不该死,他只怕相父叫他作主,使他不知是听众人的好呢?还是听谯周的好? 

 他只盼这事快一点结束。今天又是吴太后的生日,又会有许多贵妇入宫朝贺,他与其中的一个人,有许多日子没有见面,心里正想得慌。这一次一定要和她多说几句话,多待一会儿,和这种绝色佳人在一起说话,比喝一壶美酒还要醉人。 

 刘禅正想得入迷,忽听丞相奏道: 

 “李平假旨,罪不可赦,但也正如谯周所言,确是迫于无奈,请皇上从轻发落。” 

 “相父你说是杀还是不杀呢?”刘禅没听出孔明的意思,就瞪大眼睛反问。 

 孔明听了一怔,心里暗恼,这个阿斗,连坐朝都心不在焉。却又不能当众教训,只好一本正经再奏道: 

 “臣以为念李平前功,可免死罪,削职为民,流徙梓潼,让其反省。” 

 刘禅马上准奏,立叫费祎颂旨,未等众臣礼赞散朝,他自己匆匆先走了。 

 孔明本来还要申奏,任命李平的儿子李丰为中郎将,调到汉中参与军事,以免他在江州,听人鼓动,做出不利于国家的事来。 

 他见后主匆匆退朝,也不便再说,只好回去另修表章上奏了。刘禅出了承明殿,就急急赶往吴太后居住的长乐官。他一边走,一边问身边的小黄门喜富,现在是什么时辰?他怕过了午时,前来朝贺太后生日的贵妇,都出宫去了,他好不容易盼来的机会,又错过了。 

 喜富知道后主心里惦记着什么,就微笑回禀: 

 “皇上你看,太阳还没升上殿顶,还不到申时呢!&34; 

 刘禅抬头一望,果然长乐官前,还罩着承明殿长长的影子,时辰还早着呢。此时贵妇们大概还都聚在长乐官拜见太后,不外是送礼、拜寿、叙话、请用御馔等等琐事。刘禅怕人多眼杂,到了那里反而不便与那人说话,就交代喜富说,稍待车骑将军刘琰的夫人胡氏出来,你对她说,请稍留片刻。朕有御玉一块,要送车骑将军,劳她带回府去。 

 喜富知道这是后主贪人美色,借故亲近,就赶紧到崇礼门张望等候。 

 刘禅自到一处偏殿,取出身上的一块玉佩,寻思着如何与胡氏说话,既不失天子之仪,又能同她面对面,坐上许久,说许多话。想到胡氏见他,一定满脸飞霞,低头微笑的娇态,他就更加痴痴地想入非非了。 

 可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日影过午,还是不见喜富把胡氏带了进来。正要出去问个究竟,喜富匆匆进来襄道: 

 “胡氏被吴太后留在长乐宫,没有出来。” 

 刘禅得知胡氏还在,也不管礼与不礼,就径直往长乐官寻去。原来吴太后见胡氏貌美性情温顺,十分喜爱,特意将她留在官中同用午膳,此时正对面坐着,一边说笑,一边吃喝呢! 

 刘禅见状,对吴太后纳头便拜,口称太后寿庆,朕一步来迟请太后恕罪。人跪在太后面前,眼睛却痴痴地盯在胡氏身上。 

 吴太后急忙起身扶起后主,说皇上国事缠身,她的生日小庆就不必操心了。说着就叫宫女重摆膳食,欲请刘禅同用午膳。 

 刘禅正苦不得有此良机,就在太后身边坐下。不料胡氏起身禀道,尊卑有序,内外有别,她不敢与皇上同桌而食,就要告退。 

 刘禅听了一急,竟忘了吴太后就在身边,急趋上前,拉住胡氏的小手求道: 

 “千万不要走,朕把你吓走了,岂不扰了太后的雅兴,走不得,走不得!&34; 

 胡氏突然间被后主拉住手腕,脸上立即泛红,羞答低着头,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刘禅只觉得那小手腕既绵又滑,握在手里温温地微微发颤。他立刻就像喝醉了酒似的,头晕晕想倒在她的怀里。 

 吴太后见状,急忙对胡氏道: 

 “既然皇上旨准,你就权当是后宫的妃子,陪皇上吃一顿吧。”胡氏听了更是羞得满面通红,太后真会说笑话,怎么好把她当做后宫的妃子呢?那皇上不就成了她的夫君了? 

 她斗胆含羞偷看后主一眼。只见那张娃娃脸傻呆呆地望着她,他的大手还是捏着她的小手腕不知道松开。 

 胡氏赶紧把手轻轻抽了出来,低头轻声答道: 

 “臣妾尊旨就是,皇上请坐。” 

 刘禅心中不由一阵狂喜,吴太后叫她权当后宫的妃子陪他吃一顿,她竟然答应了。就又目不转睛地望着胡氏谢道: 

 “这真是难为夫人了。” 

 吴太后也是第一次与后主同桌用膳,她虽然贵为母后,却不是刘禅的生母,对后主一向十分客气,方才不过一句客套话,想不到皇上就当真了。和皇上一起用膳,这使她十分不自在。 

 她还不知道刘禅打的是胡氏的主意,还以为是皇上今天给她面子,孝敬起她来了。 

 吴太后不由喜上眉梢,不断劝后主用菜,又叫胡氏代她敬酒。这就真的难为了胡氏,叫她向皇上敬酒,太后当真把她看作是皇上的后妃了。但太后之意,她也不敢违逆,只好小心翼翼斟了一小杯,低头送到后主面前,含笑道: 

 “皇上请用酒。” 

 刘禅还是望着胡氏那---双动人的媚眼发呆,既不接她送来的酒,也不举杯回敬,与她司饮,只是木人一般望着胡氏傻笑。 

 胡氏一怔,以为皇上要她把酒送到他的嘴边,这成什么体统。她也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吴太后却以为,皇上是要她这个母后劝酒,他才肯喝。赶紧接过胡氏的酒,对刘禅道歉,说她因为手脚不便,所以才请胡氏代她劝酒,请皇上原谅。 

 刘禅这才清醒过来,赶紧掩饰,说他不能先饮。今天是太后的寿庆,应该是他先敬太后和女宾客才合礼。 

 吴太后听了满心欢喜,举杯一饮而尽。胡氏却僵在那里不动,她说她是滴酒不沾,喝了就要醉的。 

 刘禅听了更要她喝,美人一醉,更有风情万种,他真想看看胡氏醉态如何。 

 吴太后见皇上不肯让,便劝胡氏说,难得皇上高兴,就是醉在太后宫中,又有何妨!胡氏要是执意不喝,她老人家只好代饮了。 

 胡氏不敢执拗,拂了太后和皇上的好意。就一狠心,憋上一口气,开启樱唇,抬头一仰,一口灌进那杯御酒。 

 立刻喉管火烧火燎,满腔辛辣难忍。胡氏本来就憋着一口气,那酒没有咽下去,反而喷泉一般吐了出来。立刻咳个不停,五内翻江倒海一般翻腾起来,把原先吃进去的东西也都吐了出来。 

 刘禅没有看到美人醉态,反而把胡氏折腾得不成样子,他也惊慌起来。也顾不得太后在旁,急忙上前扶住,张开袖口,任胡氏把满肚子的苦水吐进他的大袖内。 

 侍立一旁的小黄门喜富也惊慌起来,赶紧招手,招呼众宫女扶去胡氏,又赶紧给皇上脱去那件吐满黄水的脏衣服。 

 吴太后也惊吓不小,想不到一场喜庆,竟被一杯御酒给扰乱了。就忙不迭地向皇上道歉,请皇上回宫安歇,免得少穿一件衣服,受凉有伤龙体。 

 刘禅却不走,他要等胡氏完全没事了,他才肯走。 

 喜富看得心里暗惊,后主不肯走,还是在打胡氏的主意,胡氏没事了,他就有事了,这样的事,会闹出什么结果呢? 

 2 

 李平一向摆班丞相之下,现在虽是犯官,贬为平民,但是朝廷还是念其前功,没有派解差押送,只是让他自去贬所。 

 成都十八门,李平选择最偏僻的云中门出都,为的是怕遇上部属故旧,脸上难堪。身处战乱之秋,人人都有朝生暮死之危,他也同样没有一天安全感。因此从来不曾积蓄私财,现在遭贬,也是两手空空。只与老家人牵上一头瘦毛骡,驮上几卷铺盖就上路了。 

 不想才出云中门,就见太史谯周立在道旁,拱手叫道: 

 “先生留步,谯周在此等候多时。” 

 李平--惊,这谯周如何得知他会从此门出城呢?谯周却笑道:“知先生者,谯周也!&34; 

 原来他还在云中门外立帐摆酒,为他钱行。 

 李平穷途末路,能有谯周这样的人,不避忌讳,前来送别,实是感激在心,感叹不已,差一点就要流出辛酸之泪。酒过三巡,谯周叹道: 

 ”当初先生肯听谯周之言,出面力阻丞相北伐,何至有今日呢?&34; 

 “能有这个结果,已是万幸了。”李平只是频频独自饮酒,不想多说什么话。 

 谯周见李平并不用心听他讲话,而是一副无官一身轻,事不关己,不闻不问的样子。便心里有气,质问道: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岂能够不做官了,就不忧国忧民了。”李平还是不说话,只是斟酒。 

 “你且慢饮酒,听我说几句话好吗?”谯周急了,按住李平斟酒的手叫道。 

 “你现在对我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李平放下酒壶,只是长叹。 

 谯周也不客套,开门见山道: 

 “你没有用了,你的儿子李丰还有用。他现在是丞相帐下的中郎将,又参与军事,是个职位显要的人。如果他能出头劝丞相放弃北伐,蜀汉就还有救。” 

 李平赶紧惊叫起来,说: 

 “你饶了李丰吧,不要把咱们父子俩的前程都葬送了。”谯周早料李平会说这话,就苦口婆心又分析起来。&34;现在劝丞相放弃北伐,时机更成熟。丞相有过王出祁山,无功而返的教训。事实证明,曹魏是不可战胜,光复是不能成功。再战下去,只能越战越弱,加速蜀汉灭亡,只有据险自守,维持三国鼎立,才能保住蜀国不受吞并。现在先生虽然不在朝为官了,但是只要你的儿子李丰在朝,先生的影响就还在。蜀中旧人还会团结在你儿子周围,同心协力劝说丞相罢战。“ 

 谯周一口气说出了这番话,就定定望着李平,等他开口表态。他实在希望李平能劝他儿子李主带头反战。只要李平肯出面说话,李丰就会成为蜀中旧人的领袖,他就可以接过父亲的旗号,领--大班的旧人,有所作为。 

 李平听了这话,也睁眼定定地望着谯周,他真不明白,这个书呆子为何如此不明事理!难怪他空有才能,不被重用,只让他管一些教化的事了。 

 谯周见他只是瞪眼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就更急起来,大声叫道: 

 ”难道先生以为,谯周这些话说得不对?&34; 

 李平还是不回答,却从心里完全否定谯周的这些看法。丞相五出祁山,都是无功而返这不假但他现在决不是吸取教训,承认曹魏不可战胜,光复大业不能实现,而是要发动更大规模的北伐,不断用兵,直到取胜为止,来证明他的北伐决策是完全正确的。 

 丞相已经被国人推到至高无上的地位,已经无阶可下,他怎么能认错呢?而且国人也不希望他认错。 

 是的,他也曾不断向全国发出“攻其之缺,责其之短”的号召。那不过是在肯定他的北伐决策的大前提下,给他找找战术上的失误罢了,压根儿就不是叫你否定他的大决策。这些明摆着的大原则,谯周这书呆子,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再说他的儿子李丰调到丞相帐下参与军事,这也不是抬举。而是丞相看到李丰在江州,可能会被他父亲的旧人拥戴,为了断绝瓜葛所采取的策略。 

 人家已经防到这一步了,他谯周还想叫他带头反战,这不是让他找死吗? 

 李平心里这样想,但对这个心直口快的太史却不敢说出来,只是摇头推辞道: 

 “李丰一向敬佩丞相,他不会听我的话,我说什么都没用!”李平说完这句话,就站了起来,那意思就是说,这种话不要再谈下去了,这酒他也不喝了,他要走了。 

 谯周岂肯就此罢休,急忙把李平拦在帐内说: 

 “先生不忙走,谯周还有话说!&34; 

 此时日上三竿,进出云中门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谯周立帐道旁赠酒,十分显眼。李平怕此事传到丞相耳朵里,会被误认他不甘受贬,还有什么企图。犯官干政,将有后患,就更加呆不住了,急对谯周道: 

 ”有话快说!&34; 

 谯周却不说话,只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送到他的面前,才道:“这是谯周想了许久,才写出来的表章,你看妥否,能否也签上先生的大名?&34; 

 李平接过展开一看,篇首醒目地写着《仇国论》三个大字。不用看他就知道谯周写了什么,更不敢在上面签名。 

 他赶紧把表章塞回谯周手中,苦笑道: 

 ”李平现在是犯官,已经是平民百姓了,不敢再言国事,更不敢带头联名反对丞相用兵。“ 

 谯周听了还要说服,李平却已走出帐棚,头也不回,就和老家人赶着瘦骡走了。 

 此时正是深秋季节,古道秋风肃杀,落叶纷飞。谯周目送李平和那匹瘦骡,过了枫桥,没入山道之中,这才闭眼叹道: 

 ”现在只有我一人干了!&34; 

 是夜,谯周取出那本表章,又在烛下细细推敲起来。《仇国论》岂只是笔端流出来的文字,那是他争了多年,倾泻出来的忧国忧民的心声。他并不怀疑丞相奉行先帝遗诏,兢兢业业,光复汉稷的一片忠心。但他又为丞相不顾国力空虚,国家不堪负重,把百姓拖进无休止的战争灾难感到痛心。 

 战守之争,其实已有结论,五出祁山,都是失败而返。战,只会加速蜀汉的灭亡;只有据险自守,才能自保。 

 “以弱胜强”虽有先例,但眼前的形势,正如他文中所论,与殷周之战、吴越恩怨和楚汉之争,既相同又不同。 

 人家当初是,处大无患者,恒多慢;处小有忧者,恒思善。故此多慢者生乱,思善者生治。 

 周文养民,以少取多;勾践恤众,以弱胜强。楚汉以鸿沟为界,张良以为民志已定,则难动也!故此寻帅养兵,与民休生养息,终灭项氏。 

 而丞相则反其道而行之,国力愈空愈战。民无休生养息,兵无一日休宁,屡败屡战,越战越弱,这不正是曹魏求之不得的错误战略吗?也是重蹈民疲秦役,天下土崩瓦解的覆辙! 

 他认为正如密密地射箭,没有一箭射中目标,不如停下来看准了再射。时机不合,等合适了再战;天数未定,等天数定了再取天下。 

 文章引经据典,追古鉴今,成败得失,是守是战,孰是孰非,他都作了认真的分析和论述。而且字斟句酌,去芜存精,一丝不苟。实是字字珠玑,字里行间洋溢着忧国爱民的满腔热情、和渴求得到丞相采纳的殷切希望。 

 他也知道,现在他是孤军奋战,一个微不足道的太史要和位高望隆的丞相争论守战大略,实是不自量力。 

 如果丞相不是孔明,而是换了别人,他这个老持异议、总与丞相作对的小太史,不被治罪,也早被丞相借故除掉了。 

 但他相信丞相的人品,他们虽有争论,持不同观点,但是为国为民之心,却是相同的。丞相决不是那种听不得异议的鸡肠鼠肚之辈。他的《仇国论》说得再尖锐,对丞相的北伐方略无论怎样否定,也都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灾难。 

 丞相胸有丘整,可容百川之水。 

 他这样把《仇国论》看了一遍又一遍,不觉已过三更,还是不敢定稿,明天就要呈奏上去,他以为能不能救蜀汉,就靠这篇文章了。 

 他又换上一根新烛,又想清醒一下头脑,再看文章,或许还能改得更好,就不知不觉走出室内。 

 秋夜星空灿烂,凉风习习,不由人精神为之一爽。谯周研精六经,颇晓天文,常观星象,不禁抬头向北望去。只见奎星犯于太白,盛气在北,不由心里冷了半截。又想近有群鸟数万自南飞来,投于汉水而死,此兆更加不祥。还听传闻,成都柏树夜哭,还有谣传说先主讳备,其训(训,即字义)具也,后主讳禅,其训授也,意思是:刘已具矣,当授人也。春秋戳也言代汉者当涂高也!何为当涂高?当涂而高,阙也!而魏乃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