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断更第4章(第2页)
”好,好。“秦昭襄王连连点头说:”你且退下,容寡人筹备车马,载上黄金珠宝,随你去迎接孟尝君!\"
冯谖谢过秦王,退出南官,回到客栈候旨。
秦昭襄王没有立刻筹备车马,而是传来他的爱将白起、司马错,将冯谖的来意说了一遍,然后征求他们的意见。
“大王,孟尝君是继公孙衍之后,又一个鼓吹合纵抗秦的人物。”白起脸上露出鄙夷之色:“三年前,他发动齐、魏、韩三国合纵攻楚,得手后,转而进攻我函谷关。他们驻屯大军,严加封锁,前后达三年之久。我们因守不住关隘,函谷关终被攻破,差一点连咸阳都保不住了。”
“是啊,那次关破人亡,损失惨重。”秦昭襄王一想起那场战争,就容颜变色:“逼得寡人只好遣使求和,答应归还魏国的河外、封陵,韩国的河外、武遂等地,他们三国才宣布退兵。”
“所以孟尝君有仇于秦,大王切不可用他。”司马错插话。“可是,寡人的舅父议政专断,眼中没有寡人,寡人实在无法容忍。寡人想用孟尝君取代他,罢去他的相位,由寡人当家作主,掌握政局。”
“丞相可是王太后的同母异父弟,此事跟王太后商量过吗?”司马错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寡人是背着母后找你们商议的,寡人想先把孟尝君接来,杀杀舅父的威风,等舅父有所收敛时,再恢复他的相位不迟。”
“大王,臣觉得比计可行。把孟尝君当做一只棋子,需要时打出去吃掉对方的相,不需要时就收回来灭掉他,这叫做收发自如,擒纵由心。”白起说。
三人商定,派泾阳君带上三十辆高车,载着黄金百镒、珠宝一箱,即日起程前往齐都,邀请孟尝君入秦。
冯谖抄近路赶回齐国,他向孟尝君汇报了此行结果后,即去求见齐潜王。
湣王与丞相韩珉、客卿苏秦正忙着调拨粮草辎重,做着攻打宋国的准备。
不知孟尝君的心腹门客冯谖要来说什么,潜王感到突然,先命韩珉、苏秦躲在帷幕后面偷听,然后传旨冯谖进见。
冯谖将游说秦王的那一套向湣王说了一遍,只是把秦齐换了
一个位置。他说:
“当今天下,士不入齐则入秦。入齐则齐强,入秦则秦霸。齐强则秦弱,秦强则齐弱,势不两立。”
“这是何意?”湣王不解地问。
冯谖凑近湣王的耳朵,说:
“我有一个确切的消息,秦王已经派使者带着三十辆高车,和百镒黄金,来迎孟尝君入秦。孟尝君不去则已,要是真的去了,他的影响那样大,对大王您可没有好处啊!\"
潜王顿时紧张起来,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冯谖见状,进一步劝道:
“听说秦王是请孟尝君去当相国。大王何不立即恢复孟尝君的相位,增加他的封邑,向他道歉,这样孟尝君就没有理由去秦国了。”
湣王信疑参半,一时犹豫难决。
“大王,秦国的使者已到了齐国的边境,如果不快下决心,恐怕就来不及了。”冯谖进一步催促道。
湣王见冯谖那么迫切,心里有点怀疑。他以退为进,说:“你先退下,容寡人派人到边境看看,如是事实,即挽留孟尝君,继续当丞相。”
冯谖脸上却装着焦急的样子,行了个大礼,退出章华宫。
苏秦、韩珉立即从帷幕后面走出来,来到湣王面前。
“大王当真要恢复孟尝君的相位,增加他的封邑?”苏秦问。“还没有,寡人正想听听爱卿的意见。”
“大王,这是欲擒故纵之计,”苏秦谏道:“臣的师傅鬼谷先生教导过臣,欲闻其声,我反静默;欲彼开张,我反睑敛;欲彼高大,我反卑下;欲彼收取,我反施与。老子也说过,将欲歙之,必姑张之;将欲弱之,必姑强之;将欲废之,必姑兴之;将欲夺之,必姑予之。都是一个道理。”
韩珉生怕到手的相位又飞了,便与苏秦一唱一和。
“大王,苏先生所言不差。臣想冯谖这几天一定跑到秦国去游说,让秦国出面聘请孟尝君,造成一种气势,逼使大王不得不按照他说的去做,目的是恢复孟尝君的职务,巩固他在齐国的地位。”
“是呀,此时若召回孟尝君,伐宋计划恐怕又要推迟。因为孟尝君是坚决反对伐宋的。”苏秦挑明利害关系,以加强劝谏的力度:“还有,大王已经拜韩珉大夫为相国了,让孟尝君恢复原职,韩大人往哪儿摆?此事若传之于外,朝野又将如何议论大王呢?\"
潜王感到窘迫,有点儿睹气地说:
”孟尝君要去秦国就让他去吧,决无召他回来的道理。“
\"只是,若使孟尝君去了秦国,对我们伐宋兴齐也不利。“韩珉顾虑重重地说:”宋乃秦的盟国,秦王反对我们伐宋,只有丞相魏冉一心想取定陶为封邑,他自然会支持我们的行动。可是,万一孟尝君去秦国做了丞相,魏冉必被贬为---般大夫,这样一来,秦国内部还有谁会支持我们呢?如果秦王举全国之力援助宋国,岂非又给我们伐宋设置了一大障碍?\"
“让他走不行,留下来也不妥当,这到底怎么办才好?”滑王不禁焦躁起来。
沉默在旁的苏秦,此时胸有成竹地插话:
“大王,让臣直接去找孟尝君,劝他回薛地算了。”
滑王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同意让苏奏以探病名义,去田府走一趟。
一直在等候消息的冯谖,等来的却是苏奏,而非宣布孟尝君恢复职务的诏书,心里焦急,知道自己实行的计谋,又被苏秦识破了,便劝孟尝君闭门杜客,不见苏秦。
孟尝君没有采纳冯谖的建议。他觉得见见苏秦也好,听听他来说些什么,摸一摸对方的布局安排。
苏秦来到杨前,突然叫道:
“唉呀,丞相病得可不轻呀。”
“我现在不是丞相了,请先生直呼姓名便罢。”孟尝君欠了欠身道。他感兴趣的是病情,便问苏秦道:“莫非先生也知医理?\"
”鬼谷先生教鄙人游说之术,也教了不少医道知识。“苏秦装着很内行的样子说:”丞相若相信鄙人,可否让鄙人望望舌苔、切切脉象?\"
孟尝君姑且一试,张开大嘴,伸出舌头。苏秦望了一下,又挨过身子坐在榻前,闭目沉思,为孟尝君诊了脉象,然后移回原位,煞有介事地说:
“献丑了。丞相左尺滑而浮,是思虑恍惚,如坐舟中;左关滞而沉,主体乏无力,饮食不振。寸郁而结,主惊恐忧疑,夜梦凶险。据脉象看来,这些症候皆因丞相国事操劳,忧心太重所致。此症非药可治,须以静养为宜,淡泊食之,宁静修之,自然就痊愈了。“
听了苏秦这番话,孟尝君暗暗吃惊。他想,这鬼谷先生的弟子果然厉害,能由表及里,摸透人心。自从”田甲劫王“以来,他的确日惊夜惧,惶惶不安。前几天田甲兄弟被杀,全家三百余口尽磔于市,更使他觉得大祸临头。他望着苏秦那张变幻莫测的脸,心悸不安地问:
”以先生之见,当如何做才能宁静淡泊呢?\"
“丞相不是挖好三窟了吗?”苏秦单刀直入,说:“何不避开是非,回到薛地,移情山水,贻养天年?\"
”这话你就不要说了。“孟尝君想起齐貌辨说的不能回薛地的话,口气坚定地说:”我已答应秦王邀请,决定入秦当丞相。“
苏秦想了想,立即改变了原来的话题,说:
”鄙人不是来劝丞相的,鄙人是想给您说:来时遇到的一件事,不知丞相可愿意听听?\"
“请讲。”孟尝君语气冷淡地说。
“鄙人方才见到鬼了。”苏秦脸上现出怪异神色。
“唔?”孟尝君心头一震,问:“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鄙人经过一座破庙,听见泥塑的神像(土埂)和木刻的神像(木偶)在对话。鄙人站在外面仔细听,木刻的神像对泥塑的神像说:天要下雨,你就难保了。泥塑的神像答道:“我本来是泥土做的,毁坏了也只不过又变成泥土而已,对我来说有什么害处呢?可你就不同了。要是天下起雨来,大河涨水,你就只好随波逐流,飘泊天涯了。丞相,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
孟尝君垂首沉思,似有所悟。
苏秦揭开谜底,继续游说:
”当今秦国强大,像虎狼一样凶狠。他们欺此诈彼,鲸吞蚕食,楚怀王就是受骗才被囚禁咸阳的,丞相能保证秦王的邀请不是--- 个预设的圈套?如果丞相一去而不能回,将来岂不被泥塑的神像所耻笑?\"
几句话问得孟尝君无话可对。想起秦王囚禁楚怀王的故事,更是从心底打了一个寒颤。他发现自己脚下的路越走越难,几乎已成荆棘丛、烂泥潭。他徘徊在十字路口,他该怎么办?难道只有老死薛地,从此销声匿迹吗?
苏秦见他想得出神,便起身告辞了。
门客见苏秦离去,都围到孟尝君面前,建言献策。冯谖头一个发言:
“大人,不能听苏秦的。他害怕大人去了秦国,会取代支持他伐宋的魏冉,所以直接来到这儿游说大人。”
“冯先生说得对。”齐貌辨接过话头说:“大人与楚怀王不一样。楚怀王掌握着国家权力,秦王囚他,可以诈取土地。而大人现在连相位都没了,秦王捞不到半点好处,还要囚禁大人做什么?\"
”我们还是去秦国吧。“皮里蛋也说:”就是秦王预设圈套,我们也有办法逃出秦关。“
孟尝君禁不住门客们的劝说,又坚定了入秦为相的信心。史书记载这件事时,只简单交代几个字
”田甲劫潜王,湣王疑孟尝君,孟尝君乃奔。“
《史记·六国年表》记录得更加简约:
”田甲劫王,相薛文(即薛公田文)走。“一个”疑“,一个”奔“(或”走“),就把田甲劫王的过程全部略过了。
其实,这次未遂政变的前后,双方都经历了非常复杂、甚至痛苦的情感历程。有的甚至因此改变了一生的命运,如孟尝君从此就再也没有回到齐国,湣王的性格也由原来的稳重随和,变得偏执、暴躁。
过了几天,由泾阳君率领的三十辆车队,来到了田府门前,孟尝君带着所剩无几的门客登上驷车。他回首眺望渐渐远去的齐都临淄,迎着冷冽的西北寒风,向烟雾茫茫的秦关奔去。
3
浩大的睢水将宋国劈成两半,势不可挡地穿过淮北平原,汇合弯弯曲曲的泗水,一起并入淮水,奔腾入海。
睢水之畔、宋都睢阳北面,耸起一座高台,名曰“望美台”。台旁建有玉字琼楼,其间曲径回廊,云蒸霞蔚,远远看去,宛如人间仙境。
春风和照,丽日高照。随风婆娑的杨柳绽出新芽,高耸入云的古柏苍松,经过一冬的霜雪洗礼,变得更加挺拔坚韧、郁郁葱葱。
台上缓缓走着一男一女。男的虎背熊腰,头戴平顶冠,身穿-- 袭绣有锦龙图案的袍服,是为宋国国君宋偃。女的小巧玲珑,窈窕淑娴,头上挽着个高髻,身上穿着布衣钗裙,虽淡装素裹,却又不失为典雅端庄,是为息氏。
这宋偃乃宋辟公的儿子,剔成的弟弟。据说生时,他母亲梦见徐偃王来托生,因名为偃。
宋偃相貌与人不同,身高九尺四寸,面阔一尺三寸,目如巨星,面有神光,力大能把弯曲的铁钩拉直,学得一身射箭本领,百步穿杨,百发百中。
周显王四十一年,宋偃发动政变,逼他哥哥宋剔成下台,自己继位为第三十五任国王。
他骄横拔扈,胆大妄为,一上台就多抽壮丁亲自训练,得劲兵健卒十余万人。东面伐滕,尽占其地,西面攻魏,夺城五座。南面败楚,拓地三百余里,又引兵东南深入薛地,处处显示宋国威风。
他见秦国强大,便派公子勃携带珠宝,前往秦国修好,秦国也派丞相魏冉来宋结盟。从此依仗着秦国,作威作福,自号强国,与齐、楚、韩、魏、赵并立,自称为宋康王。
息氏乃宋、卫交界濮阳桑间封父村人。去年春天,东北边境接二连三传来紧急军报,说齐军在平陆、丘大量集结,似有窥伺宋国之意。宋偃不敢急慢,即披戎装,骑上骏马,率领官廷卫队,来到濮阳一带巡祝。他得知齐军还在齐国境内,与宋国中间还隔着卫国,便吩咐守将卢曼、戴直严密防守,一有动静即向朝廷禀报。
返程时经过濮阳之南、桑间与濮上之间的封父村,只见这里满山遍野植满桑树。春日阳光之下,桑叶一片翠绿。一群村姑,置身于桑林中,一边采摘桑叶,一边吟唱情歌--
“氓之蚩蚩,(小伙子嗤嗤嬉笑,)
抱布贸丝。(抱布换我的蚕丝。)匪来贸丝,(其实不是来换丝,)来即我谋。(来接近我商谋婚事。)送子涉淇,(送你涉过淇水,)
至于顿丘。(一直送到顿丘。)
匪我愆期,(不是我要拖延婚期,)子无良媒。(是你没有托好媒人。)将子无怒,(请你不要生气,)
秋以为期。(秋做我们的婚期。)\"
歌声婉转,缭绕桑间。其中--女,唱得尤为优美。那女子还将采摘到的桑葚放进嘴里,边吃边唱,桑葚染着双厚,有如抹了口红一样,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宋偃边听边看,如痴如醉。仿佛置身于云雾之中,恍见下凡的仙女似的。他双脚生了根似的,一步也不愿离开桑林。他命随从大臣代乌前去查访,得知那美女乃漆园吏韩凭的妻子息氏。
宋偃魂牵梦绕着息氏,回到宋都睢阳后,就命大臣代乌前往漆园找韩凭,劝韩凭将妻子献给宋偃,以换取一个更大的官。韩凭不肯,问妻子愿不愿意,息氏作诗吟道:
”南山有鸟,
北山张罗。
鸟自高飞,
罗当奈何?\"
得不到息氏,宋偃犯了相思病。他命太宰荡筑造高台,终日站在台上,向着濮阳方向眺望,故名“望美台”。
宋偃思慕息氏,无心国事朝政,大臣们都劝谏他,他一概不予理睬。
过完了仲秋又到冬天,宋偃实在忍不住了,便命将军宋成带几个劲兵健卒,来到桑间封父村,将息氏抢到睢阳。韩凭见妻子被抢,心中难舍,自尽殉情。
息氏来到宫中,终日泪水洗面,她思念韩凭,不肯委身宋偃。宋偃今日饮宴,明日歌舞,想方设法哄息氏开心,让美人满意。
这一天,康王宋偃又邀息氏游览望美台。时值仲春,花木笼翠,暗香浮动,紫燕呢喃。两人时而驻足,时而漫步,凭栏远眺苍茫大地,倚楼观赏睢水风光。
息氏触景生情,更加思念韩凭,她蹙着眉头,闭着双唇,郁郁不
康王见了,心里不高兴。他说:
“寡人是突王,能使人富贵,亦能决人生死何况你丈夫已经弃世,再无归处。若顺从了寡人,定当立为王后。”
息氏若有所思,作诗答道:
“鸟有雌雄,
不逐凤凰。
妾是庶人,
不事宋王。”
“你已经到了这里,即使不愿顺从寡人,也由不得你了。”康王变色道,
息氏深深叹了一口气,说:
“妾有一事相求,不知大王答应不答应?\"
”只要顺从寡人,别说一事,就是十事百事,寡人也能答应。“康王转怒为喜。
”那好。“息氏直接了当地要求:”妾的夫君韩凭,虽任管理漆园的小吏,可大小也是朝廷命官。今日为妾殉情,大王可否重新厚葬?\"
“这有何难?”康王满口应承:“寡人下旨就是。”
便叫来宫官侍从,备个巨大棺椁,运往濮阳,修造一座坟墓,厚葬韩凭,
息氏见康王说到做到,也就感激地说:
“臣妾代韩凭谢过大王,容臣妾沐浴更衣,拜辞亡夫的魂灵之后,再来侍奉大王巾栉。”
康王大喜,命宫女扶息氏入宫沐浴。康王候在高台,倚着朱栏,眺望云山雾海,无限风光。这时,太宰荡急急登上望美台,气喘吁吁地来到康王面前,双手呈上竹简,奏道:
“大王,东北、西南边境传来紧急军报。”
康王转过脸来,心情很不愉快:
“什么紧急军报,只怕又是齐王在虚张声势。”
“不,这回却是真的。齐军三十万兵马已在平陆、廉丘集结,其中还有燕国骑兵三万,由燕将张魁率领,来到平陆与齐军汇合。”
康王发觉大事不妙,睁大两眼盯住白发苍苍的太宰荡想着对策。
“还有,西面的韩国,派遣韩将率领十万精兵开往襄陵,与驻扎那里的十万魏军,组成韩魏联合军团,打算从西面攻我睢阳。”
“这都是齐王蛊惑、煽动造成的。”康王虽然恼怒,却有恃无恐地说:“太宰不要害怕,我们有强大的秦国做后盾,谅他们联合三方四国,也不能把宋国怎么样。”
“大王,齐燕魏韩四国联合,有将近六十万的兵力,”太宰荡焦急地说:“尚不及早防备,一旦他们从东西两面夹攻,我们将猝不及防。”
“寡人自有安排,太宰你先退下。”康王挥了挥袍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