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门36天局小说故事

第4章 三站曹真(第3页)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管朝廷准不准,司马懿来不来,都要如期出兵!&34; 

 张合、郭淮面有难色,却不敢反对。曹真知是二人畏惧孔明,便改由自己亲率大军出子午谷,进汉中与孔明决战;张合、郭淮合兵阳平关,进取成都。 

 二将不敢抗令,领命而去。 

 孔明在汉中得知曹真三路大军并进,便知来者不善,赶紧调姜维、马岱二万军守成固、乐城;王平、张翼二万军守赤阪、汉城;魏延、刘琰早已各领二万军屯散关、郿城。总计八万大军布防在沔水一线,抵住张合、曹真二路大军,料无所失。唯一放心不下的是陈戒数千人马驻守武都、防平两郡,恐非郭淮敌手。 

 随军长史杨仪进言,何不趁此机会,调中都护李严率江州之兵,增援武都、阴平。 

 孔明--听此言,便知杨仪有调虎离山之意,但是大敌当前,此时帐下已无兵可派,他只有借助江州的李严之兵了。 

 孔明立把李严之子李丰叫进帐,他对李丰说,他要上表请封李丰为江州都督,替代他的父亲李严,领兵增援武都、阴平二郡,不知李丰意下如何? 

 李丰虽在军中解粮,也知眼前大兵压境,各路大将都可独当一面,丞相唯是放心不下武都、阴平二郡。 

 也只有父亲李严才能胜任二郡防守,魏军大将郭淮十分了得,也只有父亲李严才能匹敌。 

 丞相调他父亲北上,实是为御敌计,不得已才动用。丞相表封他为江州都督,接替父亲,也是格外加恩,厚待他们父子。 

 “但听丞相凋遣,李丰一定替父亲守好江州,让丞相无东顾之忧!”李丰没有二话。 

 此时已是建兴八年八月。孔明分派已定,就叫罗保胜推车上道,他要亲到城固河河对岸的子午谷出口,会一会这位能看破蜀中空虚的曹魏大将军曹真。 

 李严在江州听闻蜀军在祁山与魏对峙,胜负未定,孙权在柴桑称帝,就想天下三分,蜀军最弱,将来不是被曹魏消灭,就是被东吴吞并。丞相“以攻为守”的战略,早晚也会被人识破,他现在必须拥有实力,国破之时,才有身价与人交换。主意想定,他一面在江州加紧修筑城廓,以防来自任何一方的来犯之敌,一面上表请求划出五郡,设巴州,开府治事。 

 他知道这分明是与丞相分权,但他认为,他位居中都护,与丞相同为托孤大臣。丞相大权独揽,拥军据有汉中,主一国军政大事。给他五个郡,让他开府治事也不算过分。 

 他也知道,最大的阻力可能就是丞相,便转给丞相一封劝进书,请丞相受九锡,进位“汉中王”。那意思也很清楚,丞相你位极人臣,权倾朝野,吃的是丰盛的全席,也分李严一杯羹吧。 

 想不到表章呈上去不到一个月就有佳音,卫尉陈震出使东吴,祝贺孙权称帝,经过江州,也给他带来了诏令。不但他的要求全部获准,他的儿子李丰还被提升为汉中大军的督粮大官。 

 李严欣喜之余,也感觉出丞相对他已有防范,永安都督改由陈到担任,这分明是在他背后安上一双眼睛,监视和牵制他的行动,提拔他的儿子,分明也是要把他的儿子留在汉中作人质。 

 他本想以儿子年轻,不堪胜任为由谢绝。想不到他的儿子李丰却认为,这是丞相抬举,给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无论如何要到汉中赴任。 

 李严心中有鬼,对儿子也不便明说,只好由李丰去了。永安都督陈到,不过无名小将,他在他的背后,又能奈他如何,他现在可算是蜀中名副其实的第二号人物了。 

 但是丞相的那一封覆信,却令他日夜不安。 

 丞相回绝了他的劝进,信上说的也很诚恳。他说他与李严相知很久了,彼此是什么人,就不用再作解释。你以前所说的为国争光,除此之外再无所求,他听了到现在还没忘记。他又说他原来不过一名东方下士,被先帝重用,位极人臣,禄赐百亿,而今讨贼未效,已经不能报答,若再妄自尊大,就太不义了。 

 他又说如果能灭魏斩逆,迎帝还故都,光复了旧业,与各位臣子一起晋升,就是十锡都可受,何况九锡呢? 

 李严看了书,真是又羞又愧,丞相漫说是受九锡进王位,就是禅位称帝,蜀中也无非议。他看重的不是自己的名位,他确实只是为光复旧业,不达目的,死不甘休。 

 先帝一句托孤之言,竟使他终生不忘忠义。而自己同为托孤大臣,对光复大业信心不足,动摇不定,对朝廷离心离德,处处只知明哲保身,时时都在思谋后路。 

 李严正自愧自责之际,忽报儿子李丰回江州。这又令他更加感愧,丞相实是重用他的儿子,绝无留在汉中作人质之意,现在不是回来了,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等李丰宣旨传了诏令,又教他大吃一惊。原来要调他率二万军前往汉中听用,这不是调虎离山吗?丞相上表请升他儿子李丰为江州都督,看似无损他李家的权势,对他不怀恶意,恰恰这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他去汉中,必定凶多吉少。 

 李丰见他父亲听了调令,迟疑不动。急道: 

 “丞相正因军中缺少大将,武都、阴平二郡告急,这才万不得已动用父亲的大驾和江州兵马,常说救急如救火,请父亲不必太计较自己的名位了。” 

 李严听了,有苦难言人家已经算计到他头上,就要对他下手了,儿子还以为是他计较名位,屈身丞相帐下为将,而不愿听调,真是幼稚无知。 

 李丰只在汉中半年,就对丞相的德行深信无疑。他怕父亲多心,忙又道: 

 “汉中大兵压境,丞相为御大敌,日夜操劳,熬尽心血。他是敬重父亲的才干,看得起父亲的能耐,这才请父亲率军北上。父亲如果是抗旨违令不行,使武都、阴平二郡失守,舌了丞相的御敌大计,恐要身败名裂,遭天下人臭骂!&34; 

 李严听了这话,更是进退两难。他在江州修筑城池,划五郡立州开府治事,不过是防备后事。现在就叫他背叛西蜀,归降曹魏或东吴,他不愿,也不敢。且不说他的背后有陈到的几千精兵制肘,就是眼前的儿子李丰,也不同意他有逆行。 

 李严感觉他已经落八丞相算计中,任你如何挣扎,也挣不脱丞相的控制,现在只好由他牵着鼻子,任他摆布了。 

 自己早就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让丞相感觉出对他有什么竟见,不论是言辞或是行动,都不能显露出一丁点。这一回一遇上天下有变,就按捺不住,于出了筑城划郡、立州开府的蠢事。现在倒好,人被调走,不但是一场空,还被丞相拴在汉中了。 

 更令他可悲的是,他的这些苦衷,竟不能对儿子李丰透露。丞相不知有何魔力,儿子才跟了他半年,对他的崇敬就达到了顶礼膜拜的地步,面对自己的父亲反而不能相信,不知好歹,处处都护着丞相。 

 李严无奈,只好接旨受命。他好像知道,这一走,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他经营多年的汇州了,行前率军绕城三周,奠酒三杯,挥泪而去。 

 李丰送父亲上了道,忽见父亲又回马走到他的跟前,对他说:“你父亲从此以后不叫李严,改名李平了。” 

 李丰不解,急问何意。父亲却对他闭口不言,只是狠狠抽了儿子一鞭,驱马而去。 

 李丰捂着脸上火辣辣的鞭痕,百思不得其解。 

 5 

 曹真不听众臣劝阻,率大军深入子午谷,逢山开道,遇水架桥,筑路而进,行程十分缓慢。 

 子午谷之险实是出乎曹真所料,高山峡谷,峭壁立,到处都是悬崖深沟。谷底也没有路,下雨时为水路,干旱时杂木野草丛生,乱石堆积,坑坑洞洞,人马根本不能通行。 

 曹真不敢沿谷底筑路,他怕八月秋霖忽至,山洪汇成巨流,筑成了路,也会淹没在洪流之中。 

 然而在半山腰开凿栈道也非易事,子午谷一路都是童山,除了杂木乱草,就是坚硬的石头,找---棵能用的树木也非常困难。曹真只得从三辅地区运来木料,将士们悬在半山腰,凿石打眼,架设栈道,真是寸寸推进。 

 曹真坐镇前军,严令日夜修筑,不许懈怠。大将费曜、戴陵见大军进入子午谷十余日,只向前挪动了十余里。子午谷百里之遥,按这样的进度,何日才能打通。他们有心劝说改道进兵,但见曹真坚定不移,话到嘴边也都咽了回去。 

 一日,一处悬崖倒挂,士卒十余人因悬索磨断,全部摔进谷中粉身碎骨。又一日,一处断谷深不见底,数十名士卒因引桥折断,也全部葬身深谷。 

 而且入谷逾深,后续的粮草和筑路材料也渐难以为继。将士们不能如期完成进度,不时被严加惩处,真是苦不堪言。 

 费曜忍不下去了,小心劝道: 

 “昔日高祖武皇帝征张鲁,曾言汉中路险,地狱一般,今见果不虚传。” 

 “昔日诸葛亮兵到沔阳,蜀将魏延献计,从子午谷北走,不过十日,可到长安,诸葛亮不用此计。今见子午谷之险,可见诸葛亮实有自知之明。”戴陵也婉转劝道。 

 曹真不为所动,反驳道: 

 “高祖武皇帝虽道汉中艰险,却不畏艰难,终是平了张鲁。诸葛亮虽然足智多谋,但他多虑寡断,当初若用魏延之计,如今长安恐怕已被蜀军所占。” 

 “近日筑路架桥,愈加艰险,士卒多有伤亡。将士们竭尽全力还是进展缓慢,依眼前的进度计算,恐怕过了秋天,还不能打通子午谷。”费曜又道。 

 “如果今秋兵马过不了子午谷,严冬一来,大雪封山,粮草不能转运,大军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只怕要被困在子午谷中。”戴陵又进一步劝道。 

 曹真听了,面色凝重,立即命令三军,夜以继日施工,严冬来临之前,务必打通子午谷,不得延误。 

 费曜、戴陵见不可劝,也无可奈何。只好一边督军加紧修筑,一边督促粮草转运,囤积谷中,以防不测。在皮鞭和利剑的督促下,士卒们被迫拼命苦干。果然进度大大加快,不出十日,就打通了近半路程。后面的地段比较平缓,预计再有十余日,就可以走出子午谷。大军集结在沔水之东,列阵与蜀军决战,这将给西蜀造成致命的威胁。 

 曹真面上渐有喜色,一面犒劳筑路将士,一面派人探听张合和郭淮的二路大军,是否按预定计划到达陈仓和建威,是否形成三路并进之势。 

 传来的消息也令人振奋,张合的大军已经到达陈仓。诸葛亮派大将魏延守散关、刘琰防守郿城,姜维、马岱防守赤阪,总共六万重兵,摆成一线,抵御张合之军。 

 郭淮如期渡过渭水,进驻建威。诸葛亮缺兵少将,只好从江州调李严二万军来武都、阴平二郡加强防守。 

 沔水对面的城固,只有王平、张翼驻守。曹真决定,大军一出子午谷,先破城固王平、张翼之军,如果张合、郭准二路大军被阻,他就率军直取剑阁,挥师成都,一举灭了蜀国。 

 道路就要打通,大功就要告成,曹真兴奋得彻夜难眠。大约已经过了午夜子时,他还是睁着眼睛不能入睡,干脆披衣而起,走出中军帐。护卫将军闻声,急忙唤卫卒悄悄随在后面。 

 山谷风清月朗,一钩下弦月和几颗明亮的星星,斜挂在对面山头上。奇怪的是这月这星今夜分外明亮,亮晶晶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玲珑剔透,连闪烁的星光也水淋淋一般亮闪闪。 

 不知是晚秋午夜寒意袭人,还是大将军心中有事,无意欣赏如此良辰美景。只见他打了一个寒噤,脸色突然大变,嘴唇也颤抖起来,自言自语道: 

 “天不助我!天不助我。 &34; 

 原来在秋夜星象中,月晕兆风,星亮兆雨。曹真也知天文,料知天气有变,近日将有秋霖。秋霖---来,不仅筑路架桥更加困难,而且山洪汹涌而来,已经修好的栈道也有可能毁于一旦。 

 曹真回到中军帐,心中不禁暗暗叫苦,连夜下令,移军屯在高处。果然次日,北风变作东南风,天上的白云也越积越厚,转眼就变成乌云翻滚。未到午时,就滴滴沥沥下起零星小雨,而且越下越大,到了傍晚,就成滂沱大雨。并且一阵紧似一阵,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日一夜过去,雨还是下个不停,山洪立刻像万马奔腾汹涌而来。正如曹真所料,雨中筑路更加困难,连已经修好的栈道,也眼睁睁看着被山洪冲垮,圆木成排成排被卷入洪水之中,漂漂荡荡顺水流去。 

 曹真赶紧命令停止修建,三军回过头去修复、加固被冲毁的栈道,以免一场洪水就把大军困在子午谷。 

 三军将士冒雨抢修,不时有人落水被卷去。洪水仍然不断上涨,中军帐也不断进水,一下子水深没膝,所有的粮草辎重都浸泡在雨水之中。 

 费曜、戴陵急率文武将佐进帐恳请大将军退兵,只见曹真盘腿坐中军帐内,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大将军,洪水无情,再不退兵,大军就要困死子午谷。”众将佐站在没膝的洪水中,齐声请求。 

 过了许久,也不见曹真张开眼睛,众将佐又齐声恳求。“再言退兵者斩!”曹真这才睁眼动唇冷冷道。说罢又闭口闭眼,不动声色,端坐在哪里,一动不动。 

 众将佐都知大将军令出必行,就都噤声,整整齐齐摆班站在水中,看那没膝的洪水慢慢往上涨。 

 大雨一连下了三十余日,魏都洛阳上下,也都为曹真的大军担心。太尉华歆上疏奏道: 

 “天降淫雨,栈道断绝,天时如此不利,陛下就是有周成王、周康王那样的盛世,也不能违逆天意,应当罢兵!&34; 

 魏明帝本来也感觉到,蜀吴二国倚仗山川之险,武皇帝、文皇帝二位先帝尚且不能平定,自己更不敢说一定能亡吴灭蜀。但曹真等一些将领坚持认为,不来一次深入的攻取,就没有缘由让敌人衰败下去,所以他才默许这次出兵,现在天降淫雨,再看老太尉的奏疏,更感到这可能是天时未到,天意未许。 

 少府杨阜也上奏章说: 

 “大将军出兵月余,上天屡次降下灾变,三十余日淫雨不停,大军滞留在高山险阻之中,转运的劳累,担负的辛苦,已经耗费很多。《左传》说,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实是上策。”“史书上有这样的话,千里供给军粮,战士就有饥色,煮饭前才去打柴割草,军队就不能吃饱,这指的还是在平路上行军的情形。曹大将军现在深入险阻,开路而进,又加上连绵大雨,山坡又陡又滑,人马拥挤在一起,粮草遥远难以为继,他们的艰难要比史书上说的艰苦千百倍。而且千辛万苦筑道,寸寸而进,蜀兵以逸待劳,这也是兵家大忌。” 

 魏明帝听了众臣许多议论,也怕曹真困在子午谷中,便下诏令曹真退兵。 

 连日积郁在胸的曹真,接到诏书,气急攻心,忽然大叫一声,口吐鲜血,昏绝在地。 

 近日来,他为稳定军心,带头坐在雨水之中不退一步。终日湿淋淋的,早已病得头痛脑热,但他不叫一声苦,不出一声呻吟,苦熬苦撑着,正待天色放晴,打通子午谷。未料一道诏令,使他前功尽弃。 

 他知道此时不比来时。来时朝廷只是传来陈群不宜出兵的奏议,并未明令禁止,他可以不予理睬。现在朝廷明令退兵,而且三军上下早有退意,他虽然是大将军,也难以逆转大势。 

 而且,郭淮也因淫雨,停军不前,寄予厚望的三路并进之略,已被一场大雨化为泡影。 

 大将费曜、戴陵急忙扶起曹真,擦去他嘴边的血渍。只见大将军脸色青灰,须发紊乱,嘴唇紫黑,双眼半闭,一副气息奄奄的光景。 

 众将大惊,千方百计好言相劝。曹真却闭目叹道: 

 “大势已去,吾愿休也。 &34; 

 大军撤出子午谷,曹真回到长安,竟一病不起。次年三月,这位剑履上殿,入朝不趋的魏国栋梁,竟因雄图未展,含恨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