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家族教育
山风掠过松林时,总带着哨兵般的警惕,惊起几羽灰雀,倏地没入靛青的天幕——那天空高而薄,似被烽烟熏淡的蓝绸。
农人背着竹篓穿过苞谷地,枯叶在脚下碎裂,发出酥脆的叹息。
干涸的溪床裸露出龟裂的胸膛,偶有野茶从石缝探出暗红的嫩芽,如战火里不肯熄灭的火星。
夕照西沉时,整座山便浸入琥珀色的沉默,唯有村头的老槐树,用嶙峋的枝桠在土墙上划出凌乱的倒影,像一封无人认领的电报。
1940年的初冬,滇池畔的呈贡已褪去秋日的温暾。
晨雾从山坳里漫上来,将一座青瓦白墙的别院裹成半幅未干的水墨画——檐角悬着冰凌,昨夜雨珠凝成的晶体,在微光里折射出细碎的虹。
西厢的老梅树尚是枯枝,却能嗅到暗香。风绕过雕花窗棂,搅动案上半卷《南诏野史》,纸页簌簌如虫鸣。
堂屋的火塘早燃透了,松木炭噼啪炸开火星,铜壶里炖着的普洱茶翻腾着酽红的光,蒸气在梁上结成蛛网状的霉斑。
最鲜活的是天井。一只玳瑁猫蜷在石臼边打盹,任碎阳从婆娑的茶树枝间漏下来,在它的脊背踱出铜钱大小的光斑。
墙角陶瓮蓄着雨水,水面浮着几片凋落的杜鹃花,像谁随手撒下的胭脂屑。
忽有山雀掠过,惊得枯竹簌簌作响,惊檐下一串风铃——那是上月迁来的先生用弹壳改制,此刻正叮咚念着异国的战报。
十一月的春城的风,已裹着滇池的湿气,掠过呈贡的远山,悄悄攀上龙街的瓦檐。
别院里的老梨树抖落最后几片黄叶,青石板地上便浮起一层薄霜。
晨光未透云层时,院中已绷开一道沉静的张力。
十几人排列成错落的方阵,竹布短打紧贴着劲瘦的身躯。
最前方的宋志右臂前探如鹰擒兔,五指间捏着一寸晨露,脚根却稳扎如生铁夯进泥土——“吐气!”这一声低喝惊飞了檐角的麻雀,众人齐转腰马,布鞋与石板摩擦出细碎的钝响。
习武的成年们与少年们掌心相对,刚打出的“云手”带起气流,将地上霜末旋作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