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破界残垣·丹火焚神(第2页)

 没有统一的规则管理者,弱肉强食是这里唯一的铁律。

 视野可及之处,是难以名状的视觉冲击,是文明毁灭与自然伟力结合的混沌交响:

 残破的陆地板块像是被神灵巨斧随意劈开,边缘犬牙交错,悬浮在空中,彼此之间由巨大的、早已冷却凝固的暗金色金属液柱连接着,如同凝固的血脉。这些金属液柱直径超过百丈,表面布满古老沧桑的符文刻痕,早已暗淡无光,只留下斑驳的凹痕,昭示着它们曾经是星舰龙骨或是能量通道的伟迹。巨大的金属桥链(断裂残破的星舰牵引索)如同垂死的钢铁巨蛇,一端深深嵌入陆地板块内部,另一端垂落虚空,在无形的虚空能量流中微微摇曳。偶尔有失去连接的巨大陆地残块,就在这永恒的虚空流中缓慢沉浮,被混乱的法则扭曲成不规则的形状。

 断壁残垣层层叠叠,堆砌成了陡峭如山的“山脉”。这些“山脉”并非岩石构成,而是无数扭曲变形、熔融后又冷却凝固的金属结构、断裂神金铸造的宫殿神柱、甚至可能是庞大神魔遗骸的化石!不同材质的巨大残骸交错挤压在一起,形成犬牙差互、棱角锋锐、充斥着暴力美学的宏伟景观。其颜色更是光怪陆离:有被能量烧蚀成纯粹琉璃般的暗紫结晶体,也有如同被血液浸泡万年的锈红神铁矿脉,更有散发着黯淡神性光芒、却布满巨大爪痕裂痕的巨大金色金属墙壁…色彩在混乱的光源下交织变幻,显得诡异而壮丽。

 光线来源于漂浮在破界城废墟大陆上空的无数奇异存在:有凝固的巨大恒星残骸,如同一轮轮暗红色的死寂太阳,散发着沉闷却足以照亮一方死地的红光;有永恒燃烧、形态不定的虚空神火,色彩从幽蓝到惨绿,跳跃不定,在冰冷的废墟上投下狰狞的阴影;更远处,还有巨大的、如同水母般游曳在虚空中的晶石生命体,它们半透明的躯体由各色法则碎片构成,散发出如梦似幻的流彩光辉…这些混乱的光源共同作用,使得整个破界城笼罩在一种缺乏自然生气、却又光怪陆离到极致的奇异光影之中。

 空气(或者说神能环境)中混合了太多的“杂质”。游离的神源力如同稀薄的迷雾,是滋养神修的根本。但掺杂在其中的东西却令人窒息:冰冷的、带着金属锈蚀感的青铜煞气(来自某些封印在废墟深处的古老邪物);细微但无处不在、能缓缓侵蚀神躯的虚空能量流;偶尔掠过的、带有强烈怨念气息的神魂碎片尖啸(可能是上古强者陨落后的残魂);以及更为阴险的、无形无质却能在不知不觉中侵蚀神智的“破灭规则”碎片…在这里呼吸,不仅是吸收能量,更像是在吞噬毒药与机遇的混合物。

 老瘸叔扛着林殊庞大的身躯,每一步落下,都沉重得几乎要震碎脚下那些脆弱的地面残骸(可能是某座神殿的地板碎片)。桑叶背着两个孩子,气喘吁吁,汗水和脸上的污血混在一起,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赤鸢则死死抱着那个破旧的皮袋,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星辰般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光怪陆离却又危机四伏的景象。眼前的一切,远比锈火巷那贫瘠的废墟要宏伟、混乱、危险无数倍!

 他们此时行走在一道“桥”上。

 与其说是桥,不如说是一根从破碎大陆边缘延伸出来的巨大星舰传动轴。传动轴直径超过十丈,整体由一种暗灰色的奇异金属锻造而成,上面布满了极其复杂的螺旋状能量导槽和早已断裂的能量回路管道口,如同古树的虬结枝干。这根金属巨柱一端深深嵌在他们身后那块巨大的、布满神金矿脉纹路的陨星碎片中(那就是锈火巷所在的位置),另一端则斜斜地向上延伸,插入前方更高处漂浮着的一块规模更为庞大、建筑残骸堆叠如山脉的废墟大陆板块。

 前方大陆板块的边缘地带,映入眼帘的景象,便是“破界城”最为低洼的所谓“残垣”区域。

 在这里,废墟以一种病态的方式“繁荣”着。无数奇形怪状的“巢穴”如同藤壶般附着在巨大的断壁残垣之间。有些是用破碎神金和巨兽骨骼粗陋搭建的简易石屋,散发着蛮荒气息;有些则如同挖进金属山体的洞穴,洞口悬挂着各种怪异的符号、风干的神魔肢体(或许是装饰,也可能是警告);更有一些,干脆是利用巨大神甲残片搭建的简陋窝棚,表面铭刻着混乱不堪的个人印记或帮派符号。

 通道狭窄、扭曲、四通八达如同迷宫。狭窄的金属栈道依附在巨大的墙体表面,在乱石和锈铁构成的“山谷”之间穿行。不时有巨大的破洞或断裂处,需要跳跃而过,下方是深不见底、被浓重能量迷雾笼罩的虚空深渊。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金属锈蚀的冰冷、腐烂有机物的微酸、某种不知名劣质药草熬煮后的苦涩怪味、还有浓烈的、类似劣酒散发出来的刺激酒精气息。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从某个洞穴深处传来的怪异嘶吼、金属撞击的敲打声、能量不稳定导致的电弧噼啪爆响、一些角落里压低声音的污秽交易争执……构成了一曲混乱嘈杂、充满生命挣扎的交响。

 赤鸢好奇又警惕地看着周围。这里生活着“生灵”,但那绝非他们认知中的普通人。有的形似人类,但皮肤布满鳞片或长有骨刺;有的像是某种多臂类人生物,沉默地在污水中拖拽着沉重的金属桶;还有身高近丈、肌肉虬结如岩石、皮肤呈青灰色的巨人,扛着巨大的矿石从狭窄的巷道中挤过。他们的眼神大多充满了警惕、麻木、凶狠或者对任何外来者毫不掩饰的贪婪。没有人关注这支小小的、狼狈的队伍,或者说,在这片挣扎求生的残垣地带,更凄惨的景象也不值得多看一眼。

 “天工府的巡逻队!快让开!” 一声沙哑急促的警告突然从前面一个破洞口响起。

 呼——!

 一阵带着强烈斥力、让空气都发出“呜呜”颤音的风声呼啸而过!三道灰蒙蒙的身影以一种近乎贴地飞掠的姿态,从赤鸢几人头顶不过数尺的空中高速掠过!他们穿着制式的、包裹全身的暗灰色符文皮甲,样式统一、线条流畅,透着冰冷的效率感。背后背负着奇特的、带有多个晶石喷口的短柄金属滑翔翼,翼尖闪烁着淡蓝色的能量流光。头盔面罩下露出的眼神锐利、冰冷,如同搜寻猎物的鹰隼。他们没有停留,也没有对下方的人有任何反应,只是朝着废墟更深、更混乱的区域极速飞去,显然是去处理某个爆发的冲突或者追捕某个通缉目标。属于“天工府”的独特齿轮与扳手交叉徽章,在他们肩甲上闪过冷光。

 天工府——破界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势力之一,据说掌管着部分残存的、昔日神朝的铸造工坊和技术,拥有着远超普通废墟居民的秩序控制力和武装力量。他们的出现,如同冰冷的阴影掠过残垣地带,提醒着这片区域名义上的归属。

 老瘸叔似乎对这一切司空见惯,毫不意外。他看都没看那些飞过的天工府巡逻兵,只是扛着林殊继续沿着脚下巨大传动轴与上方陆地板块的交汇处前行。随着深入,光线越发昏暗,空气也更加污浊,但那股阴冷的气息却似乎被驱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奇特的、混杂着各种药草清香与焦糊味道的气息。

 “就是这里了!” 老瘸叔的声音带着喘息,停在了一处毫不起眼的凹陷岩壁前。

 岩壁由某种深褐色的、像是冷却岩浆混合神金碎屑的物质构成,坚硬而粗糙。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在靠近底部的位置,有一个仅容两人并排通过的拱形金属门洞。金属门看起来很古旧,是一种布满细小气孔的银灰色合金,与周围嶙峋的岩石契合在一起,边缘留有明显的安装痕迹,像是从别处切割下来强行嵌入的。门板紧闭,表面没有任何把手,只有一个位于门中央、仅巴掌大小的凹槽。

 “素心坊”三个字,用一种沉静的、带着几分孤高意境的古篆体,铭刻在门楣上方一块磨平的黑色金属板上。

 空气里那股混杂的药草味道和焦糊气,正是从这扇紧闭的门板缝隙中隐隐透出,在这污浊的环境里,反而显得有几分“家”的味道。

 老瘸叔放下林殊(林殊体表的赤金神炎已经内敛,但神躯皮肤下依旧有暗流涌动般的能量波纹,双眼紧闭,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一种神魂层面激烈斗争的半昏迷状态)。他艰难地挪动着金属义腿上前一步,伸出那只完好的、布满老茧和油污的大手,没有去敲门,而是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左耳垂上一个不起眼的、指甲盖大小的圆形金属片——那金属片呈现出微弱的铜锈色。

 他用力一按。金属片边缘亮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墨绿色光芒,顺着指尖导入那门中央的凹槽内。

 嗡!

 一声轻微的能量共鸣。门板内部似乎有极其精密的锁扣在转动。

 咔哒。

 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契合声,看似浑然一体的门板无声地向内滑开一条缝隙。一股明显比外界温暖、也浓郁数倍的热气和混杂的药草气息扑面而来。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个狭长而深邃的空间,似乎掏空了岩壁内部的一截巨大石笋。地面是由光滑的黑曜石板铺就,打磨得光可鉴人。四壁则充分利用了岩石本身的天然肌理,只进行了简单的加固和打磨,上面镶嵌着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小块晶石灯盏,数量不多,却恰到好处地照亮了关键区域,留下大片阴影的余地,反而营造出一种安静、内敛、甚至是有点清冷的氛围。

 最醒目的,是洞穴最深处,占据了大半空间的巨大物件。

 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组合物”。

 它的主体,像是一口被无数根手腕粗细的赤铜管道缠绕的怪异炉鼎。炉鼎整体呈暗金色,三足立在一个由复杂能量回路构成的暗红色金属底座上。底座边缘延伸出十几根赤铜管道,这些管道表面铭刻着密集的符文,深深扎入岩壁之中,似乎正汲取着来自这片废墟大陆深处某种精纯的地火能量。这些赤铜管道如同巨蟒般蜿蜒盘绕,最终连接到炉鼎顶部一个形似古神头颅的巨型金属盖体上。炉鼎此刻似乎并未全力运行,只是在炉壁的某些观察窗位置,能透过深色的晶石片看到内部翻滚的、深红色的熔浆光芒,散发出稳定的、如同生命律动般的温热气息。

 在巨大炉鼎的前方,紧挨着炉壁的地方,是一张几乎与整个空间长度相当的、厚重的黑铁长案!长案表面被无数道切割、捶打、腐蚀的痕迹覆盖,早已看不出原貌,像一个饱经沧桑的战场。此刻长案之上,却充满了生活与“炼丹”交织的气息!

 长案的一端,散落着各种材质奇特的工具:闪烁着微光的骨制碾轮、带有冷凝水槽的暗色琉璃分液器、表面布满复杂纹路的青铜小型丹炉、盛装着色彩各异粉末或液体的透明晶盒……井然有序,透着一丝不苟的整洁。

 另一端,却堆积着与这份“整洁”格格不入的东西:几件叠放整齐但明显陈旧打补丁的素色布衫;两个用废弃金属罐充当的粗陶碗;一个由半块巨大兽骨掏空制成的水桶;甚至还有一个用某种巨型坚果壳做成的小小摇篮!

 长案的正中,端坐着一个身影。

 一个女子。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毫无装饰的月白色宽大布袍,一头乌黑长发简单地用一根磨得光滑的木簪挽在脑后,露出线条柔和但过分苍白的侧脸。她端坐着,腰背挺直,姿态如坐禅。身前摆放着一堆混杂的草药原料(有些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和露珠),一柄小小的、薄如蝉翼的银色药刀正悬浮在她面前的半空中,以一个令人惊叹的精准频率轻轻震颤着,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操控,将面前一株通体碧蓝、生有冰棱般叶片的奇异小草细细切碎。

 最为奇特的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眸轻合着,长长的睫毛如同栖息的黑蝶,安静地覆盖着下眼睑——她是一位盲人。

 然而,她那切割药草的动作行云流水,甚至能精细地剥离草根处细微的茸毛与叶脉深处的冰核碎片。她的“看”,似乎不在于眼,而在于某种独特的神魂感知。

 当老瘸叔带着一身污浊和疲惫的气息,后面跟着狼狈不堪的桑叶、两个孩子和抱着皮袋的赤鸢,扛着气息混乱、陷入半昏迷的林殊出现在门口时,她并没有抬头,甚至那切割药草的银色小刀也依旧以稳定的频率颤动着。

 只有一句平淡得没有任何波澜,却又如同珠落玉盘般清晰悦耳的声音在洞内响起:

 “又是谁送了命来?老瘸子,你身上的‘九幽蚀骨煞’又重了几分。”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地下丹坊中异常清晰。

 “素心大师救命!” 老瘸叔焦急地开口,扛着林殊又往前走了两步,“不是我!是这位!他吞了些…污秽东西!现在快要炸了!还带着两个凡人的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