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账本之后的血雨腥风(第3页)

 赵老板的手指在章程上慢慢划过,突然笑出一声:“你小子,和你爹当年在纱厂跟洋商较劲时一个模样。”他从抽屉摸出钢笔,在“发起人”栏签了字,“我这就给闸北铁厂的周老板打电话,他上个月还说想换德国织机,正愁没现银。安全方面你放心,我让行里的护卫队跟你三天——”

 “不必。”顾承砚按住他要按电话的手,“太招摇反而打草惊蛇。”他望着窗外飘起的细雨,想起苏若雪今早给他系围巾时说的“天要变”,“您把章程传给其他几家,明晚八点,我去锦云绣坊收签字。”

 赵老板盯着他眼底的青影,终究没再坚持,只把自己的怀表摘下来塞给他:“这表走得准,到点我让人在弄堂口放盏红灯笼。”

 离开银行时,雨丝已经密得像筛子。

 顾承砚竖起西装领,刚拐过街角,后颈突然泛起凉意——那是苏若雪说过的“被狼盯上的感觉”。

 他脚步微顿,余光瞥见斜后方梧桐树后闪过半片黑裙角,心下立刻清明:是若雪。

 “顾少东慢走!”

 甜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顾承砚转身的瞬间,苏若雪已经小跑着过来,手里举着把油纸伞,发梢沾着雨珠:“我就知道你不肯带护卫,今早去城隍庙给你求了平安符——”

 话音未落,引擎的轰鸣撕裂雨幕。

 黑色轿车从巷口窜出,车头灯像两只发红的眼睛,直冲着顾承砚的腰腹撞来!

 苏若雪的指甲几乎掐进他手腕。

 她整个人扑过去,带着他踉跄着撞进茶馆侧门。

 轿车擦着门框呼啸而过,后视镜刮下块漆皮,啪嗒掉在两人脚边。

 “你怎么——”顾承砚扶住墙,心跳快得要撞出肋骨。

 “今早看见银行对面的报亭换了人。”苏若雪喘着气,攥着他的手还在抖,“卖报的老头抽的是旱烟,新来的那个……”她喉结动了动,“抽的是东洋薄荷烟。”

 茶馆后院飘着茉莉香片的热气。

 两人躲在腌菜缸后面,苏若雪突然蹲下身,从青石板缝里捡起张字条。

 纸页被雨水泡得发软,字迹却清晰:“你已动了不该动的人。”

 顾承砚捏着字条的手指青筋凸起。

 他望着雨幕里摇晃的灯笼,想起张先生死时床头那盏冷茶——山本的刀,终于从暗处伸到了明处。

 “他们急了。”他突然笑出声,笑声里裹着冰碴子,“急着灭口,急着打乱咱们的计划。”

 苏若雪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发颤的手背:“承砚……”

 “不是迎战。”顾承砚抬头望向灰沉沉的天,雨水顺着伞骨滴在他脸上,“是斩草除根。”

 后院的老槐树上,雨珠正顺着枝桠往下淌。

 顾承砚望着那串水珠,突然想起昨夜守夜时,老周提着灯笼巡逻到西墙根,曾嘟囔了句:“怪了,上个月那笔茧款的收据,怎么找不着了?”

 他摸出赵老板给的怀表,表盖内侧还刻着“慎行”二字。

 雨幕里,远处传来黄包车铃铛的脆响——那是老周每天这个时候,给绸庄送早报的路线。

 苏若雪的声音裹着茶香飘过来:“要回宅子里吗?老周说今早炖了藕汤……”

 顾承砚望着雨丝里渐远的黄包车影子,把怀表重新揣进怀里。

 他的指腹隔着布料,轻轻碰了碰内袋里那张无锡船票——那是三天前就备好的后手。

 “去宅子里。”他转身牵起苏若雪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雨水渗进她骨头里,“顺便问问老周,那笔茧款的收据,到底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