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夜里去码头探那要命的交易(第3页)

 “阿砚。”苏若雪蹲下去捡起照片,手指头轻轻抚过老顾先生的眉眼,“你以前说过,要让顾家的绸子比三井的洋缎子还金贵呢。”她把照片又放回他手心里,说道:“可今儿晚上那些货……”

 “那是军火。”顾承砚的指甲都掐进了掌心,“那木箱的锁扣啊,是德国造的m30型的,我在历史资料里瞅见过。”说着,他就抓起炭笔,在地图上把码头暗渠那地儿给圈了出来,“山本表面上是做丝绸买卖的,实际上是用货船偷偷夹带军火给汉奸呢。

 杜三爷呢,洗鸦片的钱;荣先生呢,洗军火的钱;巡捕房啊……”他的笔尖很用力地戳在“吴淞口”这三个字上,“那个王队副,两边的钱都收,所以上个月截咱们的货的时候才那么干脆。”

 苏若雪冷不丁地拽住他的手腕,问道:“那批白厂丝……”

 “那是山本故意让咱们截的。”顾承砚的声音冷得就像冰碴子似的,“他想让咱们以为就是普通的商战,其实就是在转移咱们的视线呢。

 等这批军火都到齐了……”他没接着往下说,沪西的兵工厂,闸北的义勇军,这些地方可都缺武器啊。

 窗外传来打梆子的声音,是巡夜的更夫在走街串巷呢。

 顾承砚一把扯过桌布,把地图给盖住了,然后转身从柜子底下摸出一个铜锁匣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七封密信,都是这个月联络的民族企业家的信,像纺织厂的陈老板、米行的周掌柜、航运公司的林经理的信都在里头。

 他把最上面的那封信抽出来,递给苏若雪,说:“明儿晚上子时,赵老板会带着船在吴淞口等着呢。

 咱们得在军火进暗渠之前把它截住,然后呢……”他用指节敲了敲荣记米行的位置,“来一招引蛇出洞。”

 “那我去联络赵老板。”苏若雪拿过信,她发梢上沾着的鱼鳞早就被夜里的风吹干了。“他今天早上还提到呢,说码头的搬运工里有几个是他老乡。”说完,她转身就想走,可又一下子停住了,“你画的那个码头结构图……”

 “在夹层里呢。”顾承砚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不过啊,比图更详细的,是我今天晚上在鱼篓子里数出来的情况——仓库有三个出口,暗渠的入口就在第三根石柱下面,而且那些守卫啊,每一刻钟就换一次班。”突然,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若雪啊,这次可太危险了。”

 “能比夜里去探码头还危险吗?”苏若雪反过来握住他的手,她指尖的温度透过那粗麻布料传了过来,“你以前说过的,要让顾家的绸缎保护更多的人呢。”她看着他眼睛里布满的血丝,小声说道,“我学算盘的时候,先生就说过,‘算珠得拨得响,人心更得算得明白’。现在大家的心都向着你呢,我就得在你身边。”

 顾承砚的喉结微微动了动。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到了她手腕上戴着的那串翡翠珠子——这可是定亲时候的信物呢,原来的主人嫌它老气,就随便扔在梳妆匣子里了。这时候,那珠子在她手腕上晃悠着,就像一滴凝固住的春水似的。

 “行吧。”他低声应了一句,把地图折成小块,塞进了她衣服的内侧,“明天晚上子时三刻,就在码头仓库后面的小巷子见。”他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又赶忙补充了一句:“戴着那顶炭灰颜色的草帽啊,把头发尾巴扎紧喽。”

 苏若雪在门口停住脚步,回头的时候,眼尾弯弯的,就像月牙一样:“晓得了,少东家。”更夫的梆子声又响起来了,这次还带了点破音呢,估计是敲得太着急了。

 顾承砚看着她消失在黑夜里,伸手摸了摸怀表,怀表里面夹着的老照片还留着她的体温呢。

 他走到窗户边上,瞅着远处法租界的霓虹灯,嘴角扯出一个冷冷硬硬的笑,心里想着:“山本一郎啊,明天晚上就轮到你尝尝被算计的滋味喽。”

 墙角那座老座钟“当”地敲了四下。

 顾承砚转身去收拾桌案,眼角余光扫到苏若雪刚刚坐过的椅子上,有一根沾着鱼鳞的发丝。

 他把发丝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夹到账本里。这可是今晚他藏在商战里最温情的小秘密呢,就像一个很柔软的筹码。

 窗外的月光慢慢往西斜了,照到桌上还没干的炭笔痕迹,那是码头仓库的三个出口、暗渠的位置,还有被红笔圈了三遍的“荣记米行”。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纸页轻轻地翻起来,沙沙作响,就好像在呼应着某个马上就要破晓的约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