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杜三爷的穷途末路(第2页)
“承砚。”苏若雪抬起头看向他,眼睛在夜色里就像星星一样明亮。
顾承砚接过账本,手指碰到纸页上的墨迹,这可是杜三爷的笔迹,每个数字写得都带着一种讨好的圆润劲儿。
他翻到最后一页,果然看到写着“松本课长 支那劳工三百人 每人月银两块”的记录,那墨迹还没干呢,还能闻到一股新鲜的墨香。
这时候,远处传来巡捕房的警笛声。
杜三爷猛地跳起来,往巷口冲出去两步,可又被拿着棍子的汉子给拦了回来。他瞅着顾承砚怀里抱着的账本,一下子就笑出了声:“你们寻思着拿了这个就能把山本给扳倒啊?他的人老早就渗透到……”
“把他带去巡捕房。”顾承砚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把账本往西装的内袋里头塞。
那布料蹭过怀表的角儿,怀表里苏若雪十五岁时候的照片还带着江水的湿气呢,可却比啥时候都看得清楚。
苏若雪把左轮枪插回腰间,一转身就瞧见顾承砚的手正按在怀表上。
他的指关节都泛白了,就好像是在摁灭那种烧得特别旺的火似的——这眼神她在课堂上见过,当顾承砚讲“实业救国可不是光喊喊口号,得把每一块银元都砸到敌人的软肋上”的时候,眼里就有这样的光。
警笛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顾承砚看着杜三爷被架走的背影,又低下头摸了摸内袋里的账本。
纸页隔着布料贴着他的心跳,上头的每一笔都像是针一样,扎得他热血直往脑门子上冲——这可不是结束,这就是一把刀,得捅进那些躲在暗处的汉奸的喉咙里去。
苏若雪轻轻捅了捅他的胳膊:“走不?”
“走。”他回答的声音比江水还热乎,“也该让有些人知道知道,在上海滩到底谁才是老大。”
风卷着巷口的梧桐树叶就扑过来了,吹得“德昌当”的招牌嘎吱嘎吱地响。
顾承砚又摸了摸内袋,账本的角儿顶着他的肋骨,就跟一块烧红了的炭似的——他心里明白,等到明天天亮的时候,这一叠纸得掀起多大的风浪啊。青石板路让夜露弄得滑溜溜的,六个护卫架着杜三爷的胳膊就往巷子外头拽。
他那青布长衫的下摆拖在地上呢,扫过一摊积水的时候,发出那种黏糊糊的声音,听着怪难受的。
顾承砚在最前面走着,苏若雪就落后了小半步,手里还松松地握着左轮枪呢。刚在码头的时候啊,这枪柄还带着货轮爆炸后的那点余温,现在倒被手心给捂得发烫了。
“你们杀不了山本!他背后有人撑着呢!”杜三爷冷不丁地梗着脖子大喊起来,那脖子上的青筋就像蚯蚓似的全暴起来了。
他的鞋跟在地上拉出特别刺耳的摩擦声,有个护卫下意识地就松了手想去捂他的嘴,结果被他拿后脑勺狠狠地撞在了鼻梁上。
血溅到了顾承砚的鞋尖上,就像一滴还没干的墨似的。
这枪响啊,比尖叫来得还突然呢。
那是一种冷冰冰的脆响,杜三爷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了。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圆溜溜的,喉结那块儿开了个血洞,黑红黑红的血顺着下巴就滴到青石板上了,晕开了一片暗暗的花印子。
顾承砚的西装袖口被带起的风给掀动了,就在子弹擦过耳边的那一刹那,他一把抓住苏若雪的手腕,两个人一块儿扑到墙根的阴影里头去了。
“屋顶!”苏若雪的声音里好像都带着枪油的味儿,她反手就把顾承砚压在身子底下了,左轮枪也已经端平了。月光下,对面瓦檐上突然有一道黑影闪了一下。紧接着,第二颗子弹就擦着顾承砚的头发梢子,“嗖”的一下钉进墙里去了。那石屑都溅到苏若雪的耳垂上了,可她就跟没感觉似的,抬手就扣动扳机,“砰砰砰”连开了三枪。就见那黑影晃悠了几下,然后消失在屋脊的另一边了。
“保护少东!”这时候,那些押解的护卫们才回过神来。两个护卫把齐眉棍交叉着挡在顾承砚身前,剩下的人赶紧抄起家伙就往屋顶追去。
可等他们费劲巴拉地翻上瓦檐,除了几片被踩碎的青瓦和半枚沾着血的弹壳,哪还有杀手的影子啊?
“走。”顾承砚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手指尖碰到了苏若雪头发里的石屑,“回绸庄。”他这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就好像压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铁似的。杜三爷临死前喊的那句“背后有人”,还一直在他耳朵边上嗡嗡响呢。到这个时候,他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三天前货轮爆炸,七天前绸庄账本被人篡改,这些事儿乍一看好像没啥关系,其实啊,早就被人织成一张大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