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断臂求生的账面清剿(第2页)

 顾承砚反手就把张掌柜的手腕给扣住了,只听见骨头错位那清脆的响声,比他当年在大学讲台上敲黑板的声音还清脆呢:“我母亲临死的时候说过,人得守正才能立得住本。”说完他就把手松开了,张掌柜抱着手腕瘫倒在地上,“您要是早明白这个道理,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啊。”

 等到日头爬到正中间的时候,大堂里就只剩下顾承砚和苏若雪两个人了。

 苏若雪手背上敷着金疮药,账本在桌子上整整齐齐地码成了一摞。顾承砚把怀表掏了出来,表盖里那张旧照片都被他的体温给捂热乎了。照片上十五岁的苏若雪抱着团扇笑得可甜了,这画面和现在她低着眼眸整理账册的侧影重合到了一块儿。

 “李记布庄的陈掌柜下午要来谈合作的事儿呢。”苏若雪抬起头,她眼底的黑眼圈就像浸了墨汁的宣纸似的,“还有啊,被赶走的那个张掌柜,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朝着法租界那边去了。”

 顾承砚看着窗外那晃悠的柳树枝条,就想起张掌柜被拖走的时候,模模糊糊地喊了句“松本先生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伸手摸了摸里面口袋里母亲的丝帕,那“守正”两个字绣得针脚可密了。

 “去让护院队把刀磨得锋利点儿。”他朝着苏若雪笑了笑,“该来的呢,迟早是会来的。”

 中午过后,那蝉鸣声夹着滚滚热浪就往账房里钻。顾承砚站在门槛那儿,瞅着小李拿着磨刀石在那儿不停地磨一把锈得不成样子的短刀。

 年轻的伙计虎口那儿都磨出了血泡,可他咬着牙就是不肯停手。这刀啊,是他今天早上从柴房翻出来的旧家伙,说是要给新组建的护卫队开刃呢。

 “停一下。”顾承砚伸手按住了刀背,手指头碰到刀锋,凉飕飕的,“刃口都崩了。”

 小李急忙抬起头,额头上的汗珠掉到青石板上:“少东家,我……我就是想把刀快点磨好,您上午不是说要防备那些旧部反扑嘛……”

 “不是刀的事儿。”顾承砚把他手里的磨刀石抽走了,手指关节敲了敲刀身,“是你太心急了。”他瞅着小李眼尾红红的样子,就想起今儿早上清剿的时候,老周跪在地上拽他裤腿的情形。“新护卫队啊,要的是稳稳当当的,不能光知道下狠手。你去前院挑十个能认字儿的小伙子,明儿早上就开始教他们看账本。真到了要动手的时候啊,知道该护着啥可比会拿刀砍人重要多了。”

 小李握着刀把的手一会儿松开一会儿又握紧,最后很用力地应了一声“是”。

 等他转身的时候,顾承砚瞧见他后腰上别着个算盘,那是苏若雪今儿早上塞给他的,还说呢,“护卫队也得懂账房的规矩。”

 正寻思着呢,苏若雪端着茶盏从里屋出来了,青瓷杯子的沿儿上还挂着水珠儿。“新规的告示抄好啦。”她把茶盏搁在桌子上,手指关节上抹的金疮药在太阳光底下泛着淡淡的粉色。“采购得有财务监督组三个人签字才行,销售得留三联存根……张婶儿都说这规矩比租界银行的还严呢。”

 顾承砚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苦茶一沾舌尖,舌头都跟着打颤。

 他看着窗外被晒得没精打采的石榴树,就想起上午张掌柜被拖走的时候骂的那句话:“松本先生的人可不会放过你们。”那些吃里扒外的老部下,说不定早就把消息传出去了,现在最得提防的,那就是暗箭啊。

 “把告示贴到前堂最显眼的地儿去。”他把茶盏重重地一放,杯底撞到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让所有的伙计都知道,往后顾家的银子,得经过三个人的手,被三双眼睛盯着。”

 刚说完这话,账房外面突然传来“扑棱”一声响。顾承砚一抬头,就瞧见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小叫花子扒着窗沿呢,手里还举着个皱皱巴巴的信封,嘴里喊着:“顾少东家,有人给了我五文钱,让我把这个送到账房去!”

 苏若雪刚把信封拿过来,顾承砚就闻到一股霉味,就好像这信在潮湿的墙缝里藏了好些日子似的。

 他撕信封的时候动作特别慢,手指肚碰到信纸的时候,突然就停住了。那信纸上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可就这么几个字,让顾承砚的瞳孔一下子就缩起来了。

 “租界地契转让协议?”苏若雪凑过来一看,声音一下子就抬高了,“顾老爷……偷偷签给山本一郎那个空壳公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