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兵临城下,最后的抉择(第2页)

 听见这话,他手顿了顿,抬头时眼里有火:“我要是收拾了,底下的工人该怎么想?他们守着织机熬了七夜,就为等这批设备运出去。我若先逃——”

 “我明白。”苏若雪打断他。

 她想起今早去仓库,看见搬运工老陈蹲在织机旁啃冷馒头,看见她就笑:“苏小姐,这机子比我儿子还金贵,您放心,我拿命护着。” 那时她摸出块桂花糖塞给他,老陈的手粗糙得像砂纸,接糖时却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窗外的探照灯又扫过来,白光照在顾承砚脸上,把他眼下的青影照得更重了。

 苏若雪突然伸手,替他理了理翘起的发梢。

 他的头发有点扎手,是好几天没剪了。

 “那你呢?”顾承砚抓住她的手腕,指腹蹭过那只总在响的银镯子,“后日的船,你跟他们一起走。”

 苏若雪没答话。

 她抽回手,走到窗边。

 黄浦江的汽笛声更近了,像有人在喉咙里压着哭。

 江对岸,虹口方向的灯火明明灭灭,松井商社的木牌在风里晃,影子像条吐信的蛇。

 “若雪?”

 她转身时,眼底的光比烛火还亮:“你说……”她摸出牛皮包里的铁盒,指节抵着冰凉的锁扣,“要是我也留下,这铁盒是不是能多个人守?”

 顾承砚的瞳孔猛地缩了缩。

 指挥所的挂钟“当”地敲了九下。

 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混着江风钻进窗户,像极了某种破茧的声音。

 苏若雪的手指在牛皮包内层摸索片刻,摸出枚雕着缠枝莲纹的铜印。

 铜面被岁月磨得发亮,边角还沾着去年整理绸缎账册时蹭上的靛蓝染料——那是顾氏绸庄的关防大印,原该锁在上海老宅的檀木匣里。

 "这是今早让老周从货轮上追回来的。"她将印章轻轻按在摊开的授权书上,朱砂在宣纸上洇开个圆润的红团,"去年冬天你在苏州河仓库签第一批设备转移协议时,说'商战要讲规矩,可家国存亡,规矩得活人定'。"

 顾承砚的呼吸突然一滞。

 他看见她眼尾泛着薄红,却比任何时候都亮,像雪后初晴的屋檐,冰凌挂着太阳,脆生生的,偏又烫得人挪不开眼。

 "若雪——"他伸手去碰她的手背,却被她反握住,指腹抵着他掌心里新磨的茧,"我是你的账房,也是你的妻子。"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敲在他心尖上,"你在哪里,我就在哪。"

 指挥所的挂钟又敲了十下。

 顾承砚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南京码头,炸弹炸碎了半座仓库,她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却笑着说:"顾少,咱们的织机还剩十七台,都在江底沉着呢——等打完仗,我陪你捞上来。"

 他喉结滚动两下,终究只说了句:"委屈你了。"

 苏若雪却笑了,指尖抚过他领口歪斜的盘扣:"当年在上海,你替我挡了松井商社的泼漆,我躲在你身后,闻见你身上的墨香混着油漆味,就知道——"她顿了顿,"有些事,总得两个人一起扛。"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窗户时,商会护卫队的钢盔已经在巷口闪起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