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流星划过后的第一枪(第2页)

 那男人被架着往地下室走的时候,突然用生硬的中国话大喊:“松井太君的部队天亮就到!

 你们的设备……”

 “设备?”苏若雪弯腰捡起一根野芹,在手里慢慢折断,“你以为我们连夜运走的是织机?

 错啦。”她凑到男人耳边,声音甜得就像当年在上海给顾承砚熬的红豆粥一样,“我们运走的,是能制造织机的人。”商会大楼的顶楼有个铜铃,夜里风一吹,那铜铃就响了起来。

 响了一下,又响一下,到第三下的时候,顾承砚就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了怀表看了看。

 哟,才凌晨四点十七分呢,比之前预想的早了十三分钟。

 顾承砚眼睛盯着苏若雪头发上插着的珍珠簪子,在这黑灯瞎火的夜里,那簪子透着一种柔和的光,就跟他们刚见面的时候一样。

 那时候,她账本上沾着一滴晨露,那感觉和现在看到这簪子的感觉特别像。

 顾承砚就开了口:“咱们去地下室吧。有些事儿啊,得当面锣对面鼓地问个明白才行。”

 苏若雪呢,把断成两截的野芹往阴沟里一扔,这一转身啊,她手上的银镯子就碰到了门环上的铜铃,又发出一阵声响。

 这一回的铃声,可比之前的都要响亮清脆,就像一根银针似的,一下子就把黎明前最浓的那层雾给扎破了。

 到了地下室,一股霉味混合着铁锈味就直往鼻子里钻。

 顾承砚从兜里摸出火柴,“哧”的一声划着了,那火光一亮,墙角那些落满灰尘的酒坛子就被照亮了,同时也照出了一个被反绑在木椅子上的男人。

 这个男人啊,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巴就滴到青石板上了,把衣服下摆都弄出了一块深灰色的印子。

 顾承砚吹灭了火柴,那火星子在他手指尖上闪了闪就灭了。

 他就对着那个男人说:“松井太君的部队天一亮就要到了是吧?可是啊,松井商事在闸北的仓库,三天前就被巡捕房给查了。你猜怎么着?那仓库里藏着的可不是什么丝绸,而是整整三箱三八式步枪。”顾承砚顺手拉过来一条长凳子,一屁股坐下,他的膝盖都快顶到那个男人不停发抖的小腿上了。

 “你倒是说说看,松井太君现在是该往汉口赶,还是得赶紧回上海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那男人一听,瞳孔一下子就收缩了起来。

 苏若雪就站在阴影里头呢,手里紧紧捏着一本都泛黄了的《上海工商名录》。

 翻到“松井商事”那页的时候啊,她的指节都被压得没了血色。

 这名录可是她昨儿夜里在情报科抄来的,还特意拿红笔在“武器走私”这四个字上画了个圈。

 “上周三,松井的船在吴淞口沉了。”她说话的声音就像泡在冰水里似的,冷冷的,“船员讲,货舱进水之前,瞧见舱底有带着樱花纹的木箱。”

 那男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紧接着就猛地剧烈咳嗽起来。

 顾承砚,瞅见他后颈的青筋就跟根绷紧了的弦似的直跳,这可是害怕到了极点才会有的样子。

 顾承砚身子往前倾了倾,袖口不小心蹭到了男人胶鞋上的煤渣,就问他:“你知不知道为啥我们还留着你?”说着,他还用手指肚敲了敲对方手腕上的刺青,“你们这种人啊,最看重的可不是自个儿的命,而是那个‘忠’字。”说完还笑了笑,“可松井连自己的货都保不住,拿啥来保住你的‘忠’呢?”

 这男人突然哑着嗓子大喊:“你们干脆杀了我吧!”话还没落地呢,苏若雪就把一个搪瓷缸重重地放在他膝盖上了。

 缸里泡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着学生装的姑娘站在东京浅草寺前面呢,头发上别着的半朵樱花啊,和男人刺青是同款的。

 “这是你妹妹吧?”苏若雪用指尖轻轻点了点照片背面的日期,“上个月二十号寄到虹口日侨公寓的,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