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火光中的棋局(第2页)

 “不许动!”

 护卫队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枪口顶在特务后颈。

 矮个子还想掏枪,被阿四一脚踹翻,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顾承砚走过去,蹲下来扯掉他脸上的黑布——是张生面孔,左眉骨有道刀疤。

 “谁让你来的?”他声音温温的,像在问茶凉没凉。

 刀疤脸梗着脖子不说话。

 老周抄起枪托敲他膝盖:“顾少问你话呢!”

 “我说!我说!”刀疤脸疼得冷汗直冒,“是张、张助理!他说顾家要运宝贝去重庆,让我们截……”

 顾承砚站起身,月光正好漫过他肩头。

 他看向栈桥上那盏还亮着的灯——账房的窗户漏出一线光,苏若雪的影子在纸窗上晃了晃,像是在翻什么东西。

 “带下去审。”他对老周说,“记得给张助理送碗醒酒汤——他昨晚在福兴楼喝多了,现在该醒了。”

 老周拍了拍他肩膀,带着人押着特务往仓库去了。

 顾承砚站在原地,望着账房的方向。

 江雾渐散,他看见苏若雪的影子突然定住,指尖停在某一页档案上,轮廓在窗纸上投出个微微发颤的弧度。

 他没动,只是摸出袖扣里的匿名信复印件。

 火光里“李”“周”两个姓氏的墨迹已经晕开,像两滴没擦干净的血。

 苏若雪的指尖在牛皮档案页上顿住时,油灯芯“噼啪”爆了个火星。

 她垂眸盯着“周明远”三个字,喉结动了动——这是匿名信里晕开的“周”姓对应的第三个候选。

 档案页右下角的亲属关系栏写着:“胞兄周明辉,原上海荣兴商行经理”。

 她反手从抽屉最底层抽出一沓旧报纸,泛黄的纸页在指尖簌簌翻响,终于在民国二十四年八月的《申报》副刊找到半块豆腐干大小的新闻:“荣兴商行与大日本纺织株式会社签订生丝包销协议”。

 窗纸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

 苏若雪将报纸叠进档案,指腹轻轻抚过“包销协议”四个字,耳后那道淡粉的疤跟着颤了颤。

 原主纨绔时,周明远总爱捧着账本说“少东家又支了二十块买胭脂”;上个月顾承砚整顿账房,他却突然开始频繁核对十年前的旧账——现在想来,那些账本里夹着的,怕不是日商要的机密。

 她合上档案柜,银镯子撞在柜角发出清响。

 转身时正撞上推门进来的老周,护卫队长手里还攥着半块冷掉的芝麻烧饼:“苏姐,张助理审完了,他招了,说周明远上个月往他茶里下过迷药,趁机偷抄过三次出货单。”

 “我知道了。”苏若雪从袖中摸出调令,墨迹未干的“苏州分号财务协理”几个字在灯下泛着油光,“明天一早就让周明远去苏州。就说总号要培养他独当一面——老周,让阿四带两个人跟船,就说护着他的行李。”

 老周咧嘴笑出白牙,烧饼渣子往下掉:“明白,咱的人就蹲后舱,他要是敢往黄浦江里扔东西……”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匿名信飘起来,“周”字正好覆在“李”字上,像两团凝固的血。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顾家会客厅,顾承砚正将一沓工厂清单推给对面穿藏青西装的男人。

 南京来的特派员陈立言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纺织三厂”“机械修配车间”的字样,喉结动了动:“顾少这是要把半数产业移交政府?”

 “不是移交,是托管。”顾承砚指节敲了敲清单末尾的“战时经济委员会章程草案”,“民间资本主导,政府监督——陈专员该知道,日商的商社挂着‘株式会社’的牌子,背后是军部的刺刀。我们要是把工厂交给不懂行的接收委员,怕是还没到秋天,机器就该生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