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陪都夜宴,棋子落局(第3页)
厅内传来玻璃杯碎裂的脆响。
苏若雪转头,正看见顾承砚站在委员长身侧,怀表链上的翡翠扣在灯光下泛着幽光。
顾承砚的掌心还留着信纸的折痕。
他望着委员长军大衣上的勋章,想起昨夜在招待所里逐字誊抄的供词——李慕白被刑讯时咬着牙说的"赵世昌每月收三箱鸦片做报酬",此刻正躺在信封里,墨迹未干。
"委座。"他上前半步,将信双手递上,"这是学生近日整理的......"
委员长接过信的瞬间,顾承砚闻到了他袖间的檀香味。
对方指腹扫过信封封口,目光在"敌方策反记录"几个字上顿了顿,抬头时眉峰微挑:"顾先生倒是坦诚。"
"学生不敢欺瞒。"顾承砚喉结动了动,"月前有自称'商联会'的人找我,说愿出双倍价钱买顾氏的蚕种。"他望着委员长瞳孔里的自己,"后来才知道,那'商联会'是'华中实业统管会'的壳子,背后坐着三井财阀的人。"
厅内突然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
陈立不知何时站到了门边,钢笔尖在掌心戳出红印——那是"说重点"的暗号。
顾承砚深吸一口气:"学生把他们的条件都应了,记了账。"他指了指委员长手中的信,"供词、汇款单、密会地点,都在里面。"
委员长的拇指摩挲着信封边缘,突然笑了:"顾先生这算盘,比财政部的还精。"他将信收进内侧口袋,"明日侍从室的会,你带着账本来。"
宴会散场时,梧桐叶正扑簌簌打在云隐别墅的瓦当上。
顾承砚跟着侍从官走到廊下,月光在青石板上割出明暗。"顾先生留步。"侍从官压低声音,从公文包抽出张纸条,"明日上午九点,福兴里三号。"他指节叩了叩纸条,"委员长说,'溪入渠'的事,得和你细谈。"
顾承砚捏着纸条,能感觉到上面还留着侍从官的体温。
他望着对方军帽下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明白——从今夜开始,他再不是个在商海里扑腾的绸庄少东了。
回程的轿车碾过碎石路时,苏若雪的手突然覆上他手背。
她的指尖还带着露台的凉意,却比任何暖炉都烫:"你刚才递信时,眼睛亮得像星星。"
顾承砚转头,看见她耳坠上的翡翠珠在车窗缝隙漏进的月光里泛着柔光。
他想起今早她蹲在招待所地上捡碎瓷片——那是他昨夜激动时碰翻的茶盏,她边捡边说"碎瓷片也能割伤脚,总得收拾干净"。
此刻他突然懂了,所谓改革者,大抵就是这样的人:既敢把天捅个窟窿,也愿蹲下来收拾满地碎片。
"你说得对。"他握她的手更紧些,"我已经不是商人了。"
轿车停在旅馆门口时,路灯突然闪了闪。
苏若雪正要推门,顾承砚突然按住她肩膀。
他望着斜后方缓缓停下的黑色轿车,引擎声像头压低了喉的兽。
车窗缓缓降下。
月光落进车内,照出张清瘦的脸——是赵老板,那个三个月前在上海码头说"顾氏绸庄该换东家了"的赵老板。
他坐在阴影里,只露出半张被香烟熏黄的嘴。
"我不是来......"
话音被轿车重新启动的轰鸣碾碎。
顾承砚望着尾灯消失在巷口,手不自觉摸向衣袋里的纸条。
夜风卷起地上的梧桐叶,打在他脚边,像封没写完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