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乌鸦羽落,风起青萍(第2页)
檀木档案匣的铜锁被她撬了,纸页窸窣作响,像秋风吹过竹林。
当她翻到第三年的贸易合同时,指尖突然顿住——泛黄的纸页右下角,"经手人:李慕白"几个字力透纸背,旁边盖着个拇指大的图章,正是只歪歪扭扭的乌鸦。
"若雪?"账房的门被推开,顾承砚的影子投进来,"查到什么了?"
苏若雪举起合同,乌鸦图章在阳光下泛着暗黄。
顾承砚的瞳孔微缩,伸手摸了摸图章边缘——是刻了三年的旧章,印泥却新得发亮,显然近日还在用。
"引蛇出洞。"顾承砚突然说,"我让小六假扮成叛逃的商会干事,去法租界找德商代表,说我们要和英资设新基金......"他望着苏若雪手里的合同,嘴角勾起冷意,"他们不是要信号么?
那就给个够真的。"
苏若雪点头,把合同小心收进怀里。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石榴树的影子在窗纸上摇晃,像谁在暗处比划着什么。
三日后清晨,财务主管李慕白早早来到账房。
他搓着双手,笑得比往日更殷勤:"少东家,我今日要去闸北谈批布料生意,晚些回来报账。"
顾承砚低头翻账本,头也不抬:"早去早回。"
门"吱呀"一声关上时,他和苏若雪对视一眼——窗外的石榴树上,落着只黑羽乌鸦,正歪着脑袋往账房里瞧。
三日后的清晨,雨丝细得像纱。
李慕白站在顾氏绸庄门廊下,指尖捏着油布伞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望着门楣上"顾氏"二字,喉结动了动——昨夜他在阁楼翻到的那本旧账册里,苏州染坊的进项突然多了三笔,每笔都盖着乌鸦印,像三只眼睛在盯着他。
"李主管这是要出门?"门房老陈端着茶碗从门房里探出半张脸,茶烟在他皱纹里绕成小圈。
李慕白被这声招呼惊得肩膀一颤,伞尖"啪"地戳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他忙堆起笑:"闸北布行催着要新到的杭绸,我去盯着装船。"话音未落,人已经往巷口走,油布伞在身后歪得像片蔫了的荷叶。
霞飞路的咖啡馆飘着焦苦的咖啡香。
李慕白推开门时,玻璃上蒙着的水汽被体温烘出片模糊的圆。
角落卡座里,穿藏青长衫的男人正用银匙搅咖啡,匙柄碰着瓷杯的轻响像心跳。"老周的代理人?"李慕白站在桌前,后颈的汗顺着衬衫领子往下淌。
男人抬头,眉骨处有道旧疤,从额角斜到下颌:"带东西了?"
李慕白摸向怀里,贴胸的油纸包还带着体温。
他刚要抽出来,窗外突然掠过辆黄包车,铃铛"叮铃"响得刺耳。
他手一抖,油纸包掉在桌上,露出半截盖着乌鸦印的账页——正是顾氏绸庄上月与苏州染坊的结算单。
男人扫了眼,用茶碟压住纸角:"顾承砚最近动静不小,商会要设新基金的消息可真?"
"千真万确。"李慕白擦了擦额角的汗,"他昨天还夸我办事牢靠,说要派我去苏州考察。"话音刚落,男人的指节重重叩在咖啡杯上,瓷片裂出蛛网状细纹:"苏州?"他盯着李慕白发颤的眼皮,突然笑了,"好,你就替我们盯着,顾氏要是在苏州有什么动作......"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包推过去,"这是松本先生给的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