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樱花再起,人心之火(第2页)

 "陈掌柜倒是消息灵通。"顾承砚端起茶盏,水面倒映出陈九斤突然绷紧的嘴角,"我前儿个才跟若雪提了句想买首饰,您这儿连南洋宝石都备好了?"

 陈九斤的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去擦柜台,金表链在腕间闪了闪——那是块日本产的"菊水"表,顾承砚在虹口日侨俱乐部见过同款。

 "顾先生说笑了。"陈九斤干笑两声,"做我们这行的,自然得眼观六路......"

 后堂突然传来算盘珠的脆响。

 顾承砚侧耳听了听,那声音不对——正常打算盘是"噼啪"连响,可这声音里夹着"嗒嗒"的间隔,像是摩斯密码。

 他放下茶盏,指节抵着桌面:"陈掌柜,能借贵处账册一观吗?

 我想买得明白些。"

 陈九斤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刚要说话,后堂门帘一掀,进来个穿竹布长衫的男人。

 那人肤色极白,眉尾微微上挑,开口时带着股生硬的上海话:"陈老板,那批货......"他瞥见顾承砚,突然改了南洋口音,"哎哟,这位爷也在?"

 顾承砚盯着他的喉结——刚才那句"货"是用日语说的,"バイ",尾音像沾了水的琴弦。

 他端起茶盏抿了口,舌尖泛起股怪味,像是混了点苦杏仁。

 "这位是南洋来的黄先生。"陈九斤擦着汗介绍,"做珠宝生意的。"

 "幸会。"顾承砚笑着点头,目光扫过黄先生腰间的烟袋——烟丝是日本产的"敷岛"牌,他在日商俱乐部见过,装在绘着樱花的锡罐里。

 他站起身,大氅下摆扫过陈九斤的算盘。

 算盘下压着张纸角,露出半截日期:"民国二十五年三月初七"——可今天才三月初五,账册日期倒填了两天。

 "镯子改日再来挑。"顾承砚整理着大氅,"内子说要等她挑了样式再定。"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陈掌柜,您这茶里的苦杏仁味挺特别,下次我让若雪给您带点苏州的碧螺春。"

 出了恒丰祥,顾承砚拐进条弄堂。

 他摸出帕子擦了擦嘴——刚才那口茶他根本没咽,全含在腮帮子里吐进了袖扣暗格里。

 转过弯时,他瞥见墙根蹲着个小叫花子,正用树枝在地上画圈。

 顾承砚走近,小叫花子突然低声说:"黄先生进了虹口东照宫。"

 "辛苦。"顾承砚摸出块银元塞过去,"告诉阿海,把恒丰祥近三年的货单、税单、钱庄流水全调出来。"

 暮色漫上屋檐时,顾承砚回到商会。

 苏若雪正伏在案前,面前堆着十几本账册,发梢沾着墨点。

 见他进来,她举起本账簿:"承砚你看,大昌布行上个月的进项里,也有张带樱花印的汇票......"

 她的声音突然轻了。

 顾承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大昌布行的流水单背面,那枚樱花印记正泛着冷光,像朵开在阴沟里的毒花。

 苏若雪的笔尖在账册上重重一顿,墨点晕开,将"大昌布行"四个字染成模糊的团。

 她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将第三本账簿推到顾承砚面前——那是福源面粉厂的进项记录,最末一页的汇票边缘,五瓣樱花正泛着冷光。

 "承砚你看。"她的指尖顺着三本账册的樱花印记划过,"面粉厂的是三月初二,布庄是二月廿七,当铺......"她翻开最底下那本泛着霉味的账册,"同德当铺正月十五的死当票存根,这枚章盖在当票背面,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作废标记。"

 顾承砚俯身时,额发扫过她手背。

 他的指节抵着下颌,目光在三本账册间来回逡巡:"跨行业,跨时间,金额从五百到三千不等......"他突然抬头,眼底闪过锐光,"他们在织网。

 用合法交易做幌子,把资金分散到不同行业,等攒够了再......"

 "再汇到某个核心账户。"苏若雪接上他的话,喉间发紧。

 她想起前日在恒丰祥闻到的苦杏仁味,想起那些倒填的账期——敌人不是在撒钱,是在铺路,"就像往水里撒麸皮,等鱼群聚拢了再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