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梅社余烬,暗影重生(第2页)
"这位是?"他挑眉看向周福海。
"账房先生。"周福海喉结滚动,"月底盘账,忙得很。"
鸭舌帽男人没搭话,抓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转身时带翻了算盘。
顾承砚弯腰去捡,瞥见算盘底下压着半张纸条,墨迹未干:"信用共同体断我等财路,须联合十五家商号抵制。"
"顾少东家?"周福海的声音陡然拔高。
顾承砚直起身,将算盘轻轻摆回原处:"周掌柜,合作的事我改日再谈。"
他走出广源祥时,夜风冷得刺骨。
转角处,他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十点一刻,该是苏若雪整理完今日账册的时候了。
顾宅的窗纸还亮着光。
苏若雪伏在案前,面前摊着广源祥近三个月的进货单。
她的手指停在九月初七那页,眉头微蹙——这月进的三十匹杭绸,单价竟比市价高了三成。
她慌忙合上账本,抬头时脸上已带了笑:"你回来了?
我正想...广源祥的账..."
"先睡吧。"顾承砚解下围巾搭在她肩上,"明天还要去商会。"
苏若雪望着他转身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账本边缘。
纸张下,广源祥汇给"梅记商行"的三笔银钱数目,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
苏若雪的指甲在账本边缘掐出月牙印。
广源祥九月初七的进货单上,杭绸单价是市价的百分之一百三十;十月十五的湖丝款,结算银比行内均价多出两成;十一月初三那笔染布钱更离谱,竟比苏州老字号“云锦绣”的报价高出整整五钱——三笔异常交易的收款人栏,都盖着“振兴实业基金”的朱红印章。
她翻到账本最后一页,夹在纸页间的银行回单“唰”地滑落。
回单上“付款方:广源祥布庄”“收款方:振兴实业基金”的字迹还带着油墨香,经办人的签名是个龙飞凤舞的“陈”字。
“承砚!”她抓起回单冲向外间,发簪上的珍珠撞在门框上,“你看这个——”
顾承砚正对着台灯研究广源祥的历史档案,闻言抬头时镜片闪过一道光。
他接过回单只扫了一眼,指节便重重叩在桌沿:“这个‘振兴实业基金’,下午周福海的账房先生塞给我的纸条里提过。”他抽出西装内袋的半张纸,“‘信用共同体断我等财路’,原来他们早有准备。”
苏若雪的指尖抵在“陈”字上:“我查过公共租界工商登记处的底册,‘振兴实业基金’三个月前注册,法人叫陈立言——”她顿了顿,“就是今晚广源祥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
顾承砚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抓起外套走向门口:“老周在门房守夜,我让他现在就去恒丰祥银楼调去年的汇款底单。”
“等等!”苏若雪拽住他的袖口,从抽屉里取出个牛皮纸袋,“我下午托人从工部局抄了份近三年的商业注册档案。”她翻出一张泛黄的纸,“去年四月,恒丰祥替‘梅社同仁’垫付过一笔船票钱——签名也是‘陈’。”
煤油灯的光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摇晃。
顾承砚低头看着两张签名,墨迹的走势、提顿的力道,像两片纹路相同的枫叶。
他突然笑了,只是那笑意没到眼底:“好个梅社余烬,连笔迹都懒得换。”
子夜的钟声敲过三下时,老周敲开了顾宅的门。
他鬓角沾着霜,手里攥着个油纸包:“恒丰祥的账房说,这是去年替梅社垫款的存根。”
顾承砚展开存根的瞬间,苏若雪倒抽一口凉气——存根背面用铅笔写着“陈立言代梅社收”,和“振兴实业基金”的签名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