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真相如刃,梅香犹存(第3页)
“顾少东家。”苏若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换了件月白色立领衫,头发用玉簪别得整整齐齐,腕间却藏着昨晚从密道带出来的账册——边角还沾着霉斑,“周鸿年的人这半年往松本商事汇了七笔款子,每笔都标着‘设备改良费’,可我查过海关记录,根本没有这批货。”
顾承砚转身接过账册,指尖扫过苏若雪腕间的薄茧。
她的手还带着墨香,是刚才在楼下和账房先生核对数目时沾上的。
“等会儿我说话的时候,你把这些数字写在黑板上。”他压低声音说,“要让他们看清楚,所谓的‘梅社’,不过是拿我们的钱给日本人买子弹。”
会议桌的红木纹路上还凝结着晨露。
顾承砚拍开文件袋的瞬间,满屋子都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最前排的染坊王老板凑过来看,老花镜滑到了鼻尖:“这……这不是松本商事的印章吗?周鸿年那老匹夫,上个月还说要带我们‘抵制洋货’!”
“抵制洋货?”苏若雪的粉笔在黑板上重重地划了一下,“他抵制的是咱们自己的织机!松本商事的新机器要价是英国货的三倍,可梅社复兴会硬逼着我们买——他们拿的回扣,够在虹口买三栋小洋楼!”
有人拍桌而起,是绸缎庄的孙掌柜:“难怪我家那批杭绸被海关扣了!周鸿年说‘要配合梅社统一调度’,合着是给日本人腾仓库!”
顾承砚望着一张张逐渐涨红的脸,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夜苏若雪读信时的眼泪,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的翡翠簪,想起张謇先生题在《梅社谱录》扉页的“商脉即国脉”——此刻这些被唤醒的血性,才是真正的梅香。
行动前夜,军统总部的审讯室里飘着浓烈的樟脑味。
苏若雪换上藏青色短打,鸭舌帽压得低低的,坐在桌前翻阅从印刷所抄来的账本。
对面的椅子上,周鸿年的账房先生抖得像筛糠一样,汗水湿透了后背的“梅”字暗纹。
“三月十五,松本商事汇来五千大洋。”她的指尖停在一行小字上,“备注‘码头维护费’,可十六号同一天,吴淞口码头就‘意外’着火,烧了咱们三船棉纱。”
账房先生的喉结动了动:“那……那是周爷说的,要……要制造混乱……”
“混乱?”苏若雪啪地合上账本,“七月七号,松本商事要切断法租界电力,你们负责煽动罢市——是不是要让日本人的军舰借着混乱开进黄浦江?”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时,顾承砚正靠着门框看着。
苏若雪抬头的瞬间,帽檐滑了下来,露出眼尾一点红痣——那是刚才查账时沾上的朱砂,像一朵开在雪地里的梅花。
他突然想起昨夜她塞在他手心的铜哨,上面刻着“实业救国”四个字,是从密室文件柜最底层摸出来的。
“据点位置找到了。”苏若雪站起身来,把一张纸条递给他,“在杨树浦码头仓库B区,账册里记着每月十五有‘棉纱’运进去,可重量对不上——应该藏着电台和军火。”
顾承砚接过纸条时,碰到了她指节上的薄茧。
窗外的天已经泛白,黄浦江的雾气弥漫进来,沾湿了他掌心的梅花铜牌——那是刚才在审讯室角落捡到的,上面刻着“梅社初代”的字样,边缘还留着磨损的痕迹。
“真正的‘梅社’,回来了。”他望着雾中逐渐明亮的天色,低声说道。
铜牌在掌心里发烫,像一团要烧穿晨雾的火。
军统总部会议室内,顾承砚将从地下情报站缴获的文件摊开的瞬间,窗外的汽笛突然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