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风起云涌,人心如秤(第2页)

 "所以从明天起,各位分头联系各地实业家。"顾承砚倒了三杯茶,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让他们写提名信,附上厂子的货单、工人名单。

 咱们要让部里看看,民间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

 雨在半夜又下起来。

 顾承砚推开旅馆窗户,潮湿的风卷着墨香扑进来——窗台上搁着封电报,是苏若雪的字迹:"南昌账册已取,数据比对中。"

 他把电报折成小方块,塞进怀表夹层。

 表盖合上时,金属碰撞声轻得像声叹息。

 想起今早苏若雪把交易明细塞进他皮箱时,指尖还沾着墨渍:"要是他们发难,这些数字能当刀使。"现在她该在南昌的账房里,借着煤油灯翻账册吧?

 算盘珠子声里,会不会也想起他?

 顾承砚转身时,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桌上的提名方案草稿上。"民间代表"四个字被他用红笔圈了又圈,在暗夜里泛着暖光——这一次,他要让更多人看见,民间的火种,从来都没灭过。

 南昌城的雨丝顺着青瓦檐角连成线,苏若雪把最后一叠账册合上时,窗台上的煤油灯芯"噼啪"爆了个灯花。

 她揉了揉发酸的后颈,指腹蹭过账册边缘——那里还留着今早顾承砚塞给她的桂花糖渍,甜津津的,像他临走前说的"算错了就吃颗糖"。

 算盘珠子还散在桌面,最右边的十位档上,137颗算珠泛着温润的包浆。

 这是她从顾家老账房顺来的,原主说"用了三十年,见多了真账假账"。

 此刻那些数字在她眼底串成线:华昌纺织的棉纱进项、福源米行的粮款流向、连周掌柜从天津倒运的棉花,每一笔都和顾承砚在上海拿到的运输单严丝合缝。

 "若雪姐,"小徒弟阿桃抱着一摞电报从门外冲进来,发梢滴着水,"刚收到上海来的急件,顾先生的演讲定在明日正午大光明戏院。"

 苏若雪展开电报,"实业救国,不能只靠几个大企业家"几个字被红笔圈着,墨迹晕开像团火苗。

 她指尖拂过那行字,突然抓起算盘噼里啪啦拨了通——137颗算珠,刚好是联盟现有成员数。"把所有交易数据按行业、地域、时间做成明细表,"她转头对阿桃道,"再找刻字匠连夜赶印《透明度白皮书》,要赶在顾先生演讲前送到各商会。"

 阿桃看着她将最后一页数据按在油灯下烤干,墨迹里还混着半滴她刚才不小心溅上的茶渍。"若雪姐,你手都磨红了。"小丫头心疼地去摸她指腹的茧子,却被苏若雪反手握住,"阿桃,你记不记得顾先生说过?"她声音轻得像檐角的雨,"我们不是在算数字,是在算人心。"

 大光明戏院的穹顶水晶灯亮得晃眼时,顾承砚正站在铺着红绒布的讲台后。

 台下挤着上百号人,有穿粗布短打的布庄伙计,有拎着算盘的米行掌柜,甚至连弄堂口修鞋的老张头都搬了条长凳坐在最前排——这是他特意让人通知的"中小商户专场"。

 "上个月,有位绸缎庄的王老板来找我。"他摘下金丝眼镜,指节抵着眉心,像是在回忆,"他说'顾先生,我就一间门面,三架织机,能救国吗?

 '我问他,你织的每匹布,是不是给前线战士做的冬衣?

 他说'是'。

 我又问,你教徒弟的手艺,是不是要传给下一代?

 他说'是'。"

 台下传来抽鼻子的声音。

 顾承砚抬眼,看见第三排有个穿蓝布衫的女人在抹眼泪——那是卖纽扣的李婶,丈夫去年在闸北被日军流弹打死了。"所以我要说,"他提高声音,眼镜片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光,"实业救国,不是大工厂的专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