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钟声未落,暗潮再起(第2页)
窗外传来黄包车铃铛的脆响。
顾承砚望着苏若雪发间晃动的茉莉,突然想起昨晚她说的"信心是种在土地里的"——现在有人在刨土,专挑根须最密的地方挖。
他接过那叠信,指尖触到最下面一封的封皮,粗糙的草纸磨得他发痒,像极了闸北纺织厂工人用的包装纸。
"若雪,你去整理这些信。"他把信笺轻轻按在她手心里,"字里行间的怨气,比报纸上的骂声更真。"
苏若雪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
她将信笺贴在胸口,茉莉香混着信纸的墨香,漫进两人之间的空隙:"我知道。"
顾承砚望着她转身的背影,看她月白绸衫的下摆扫过满地报纸,突然想起昨夜钟楼的余韵——那时他以为信心已经生根,却忘了土地里还埋着未爆的雷。
此刻阳光正好,可他望着窗外飘起的《黎明之声》传单,忽然觉得那抹刺目的红,像极了即将烧起来的火苗。
而在这火苗烧到根须之前,他和苏若雪,得先找到那个举着火把的"沉默者"。
苏若雪将最后一叠信笺按在算盘上时,铜制算珠突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的食指停在"纺织面粉码头"三个被红笔圈起的词上,墨迹在信纸上洇开小片晕染——这三天整理的二百七十三封读者来信里,有一百八十九封来自这三个行业的工人与小业主。
"若雪姐,要给顾先生送茶吗?"账房学徒小桃抱着暖壶探头,被她突然攥住手腕。
苏若雪的指甲几乎掐进小桃手背,声音却轻得像落在信纸上的蝶:"去把前两个月的投诉登记本拿来,要按行业分类的。"
小桃被她少见的急切惊到,转身时撞翻了砚台。
苏若雪却已抓起铅笔,在信笺边缘快速标注:纺织厂工人抱怨棉纱分配不均的占比从半月前的12%激增至47%;码头搬运工对债券的质疑集中在"卸货费拖欠",可实际上商会三天前刚拨了季度补贴;最让她脊背发凉的是那封来自闸北面粉坊的信,老掌柜用烟杆戳着信纸骂"顾氏吃独食",可顾承砚上周才亲自批了二十袋平价麦麸给他。
"这不是偶然。"苏若雪将登记本拍在桌上,泛黄的纸页间飘出张旧剪报——那是《申报》半个月前的报道,标题《顾氏绸庄新织机占仓库?
少东家回应:为工人扩产》。
她突然想起今早去西市米行时,陈阿伯摸着信纸上的指印嘟囔:"那小报说,只有纺织厂的人才有资格领补贴......"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是顾承砚的黑色轿车停在商会门口。
苏若雪抓起信笺冲下楼,正撞进他怀里。
他身上带着陌生的汗酸味,粗布工装的领口还沾着草屑——这是要去码头的伪装。
"查到了。"她将信笺塞进他手里,发间茉莉被风掀起,扫过他胡茬未剃的下巴,"负面情绪全在劳动密集型行业,有人专门挑最能煽动底层的切口。"顾承砚低头的瞬间,她瞥见他工装内袋露出半截《码头工人作息表》,墨迹未干的字迹里夹着半片枯叶。
"我今晚混进十六铺码头的夜集。"他声音压得低,指腹蹭过她发间茉莉,"《黎明之声》的散发者总在搬运工收工后出现,他们要的不是骂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