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迷雾重重,步步为营(第2页)
顾承砚倚着车门,望着远处汇丰银行的穹顶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张先生,我祖父当年在苏州河救过七个落水的丝商。"他摸出怀表,"实业救国不是做生意,是救命。"
张维钧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突然笑了:"你会后悔的。"轿车呼啸而去,带起的风掀翻了顾承砚手中的黑名单,一张纸飘起来,恰好落在路边卖桂花糕的摊子上。
顾承砚蹲下身捡纸,听见摊主和买糕的老妇人说话:"顾少东那榜,我家儿子在码头当搬运工,说上回扣的棉纱,确实是给东洋厂的......"他捏着纸站起身,看见街角有个穿灰布衫的人一闪而过——是苏若雪安排的暗卫,正往码头方向去。
夜渐深时,顾承砚回到绸庄。
染坊的灯还亮着,苏若雪的围兜搭在竹椅上,上面的蓝渍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他翻开她留在案头的账本,最后一页夹着张纸条:"陈叔下月初三到重庆,我去会他。"字迹被水晕开了一点,像滴没落下的泪。
他将纸条小心折好,放进檀木匣。
匣中重庆来的文件沙沙作响,像在说某种只有他们听得懂的语言。
窗外的雨又下起来了,打在青瓦上。
重庆的雾比上海沉。
苏若雪裹着藏青棉袍穿过十八梯,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响。
她摸了摸围兜最里层的玉牌——顾承砚说这是顾老太爷跑丝路时过玉门关的凭证,此刻贴着心口,倒像块烧红的炭。
"苏小姐。"转角处的老茶馆飘出茉莉香,穿灰布衫的男人掀开门帘,鬓角的白发被雾气洇湿,正是陈叔。
他扫了眼四周,门帘又重重落下,"跟我来。"
后堂的煤炉噼啪作响,陈叔从茶罐底下摸出个油纸包,展开是叠泛黄的报关单:"天元洋行这半年走了十二艘货轮,船籍全挂德国。"他用茶梗指着某行小字,"可上个月我在码头亲眼见着,卸货单上写的'工业机械',拆开全是生丝——还是咱们江浙的双宫茧。"
苏若雪的指甲掐进掌心。
顾承砚说过,生丝是军工降落伞的原料,去年闸北日商纺织厂突然扩产,原主因在这儿。
她掏出钢笔速记,墨水在纸上洇开:"运往哪里?"
"青岛。"陈叔压低声音,"德国大使馆的人常去码头监装,船一靠岸就有军车接货——你当那些'德商'是正经做生意?"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老茧硌得生疼,"小丫头,这水太深,你赶紧回上海——"
"陈叔。"苏若雪抽出手,将玉牌推到他面前,"顾氏绸庄上个月被压价三成收蚕茧,荣记纱厂的棉纱在吴淞口'失踪',您当这些是巧合?"她指腹蹭过报关单上"天元"的红章,"他们要的不是钱,是把咱们的丝、纱、布全变成子弹。"
陈叔的喉结动了动。
窗外传来巡街的梆子声,他突然起身打开后窗:"巷口第三家裁缝铺,有部军用电台。"他塞给她半块铜钥匙,"密码本在柜台第二个抽屉,用完烧了。"
子夜的电台室闷得人喘不过气。
苏若雪的手指在电键上翻飞,顾承砚教她的密语在脑海里过电影——"松烟墨"对应日商,"道林纸"指租界,此刻她压着心跳敲下:"天元挂德旗,青沪线,生丝转军工。"最后加了句,"陈叔证,急。"
电报机"滴答"的尾音还在响,她已将密码本撕成碎片塞进煤炉。
火星舔着纸页时,她想起顾承砚说过的话:"情报要像刀,快了才能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