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火种计划,工业突围(第2页)

 黄浦江的夜雾裹着潮气漫上来。

 顾承砚站在趸船边,看着工人们把裹着油布的机器往卡车上搬。

 苏若雪举着油灯照路,灯光在机器铁壳上跳,像极了公审大会那天,台下那些发亮的眼睛。

 "顾先生!"搬运工老陈突然压低声音,"那边有个人,盯了半个钟头了。"

 顾承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阴影里站着个穿灰布长衫的男人,帽檐压得低低的,正往这边张望。

 苏若雪的手悄悄攥住他的袖口——那是三天前在公审大会上,给瘦子递过烟的人。

 汽笛突然拉响,惊飞了几只夜鸟。

 顾承砚望着江对岸忽明忽暗的灯火,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每一台机器的转移,每一个技工的离开,都会像石子投入深潭,激起层层涟漪。

 而他们要赶在涟漪变成浪之前,把火种送到安全的地方。

 灰衣人转身走进巷口时,苏若雪的算盘珠在兜里硌得生疼。

 她摸出那颗被磨得发亮的算珠——那是方才核对清单时崩断的,此刻正贴着她的掌心,烫得像块炭。

 当黄浦江的夜雾裹挟着铁锈味漫过趸船时,顾承砚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老陈搬第三箱发电机底座时,腰杆直得反常——这个干了二十年搬运的老伙计,从前扛百斤货包都要佝偻着背喘粗气。

 “陈叔,歇会儿?”苏若雪端着茶缸走过去,指尖在老陈手背轻轻一蹭。

 那层薄茧下藏着块硬邦邦的东西,像块压过的银元。

 她垂眸时睫毛颤了颤,茶盏里倒映出老陈喉结急促滚动的影子。

 顾承砚的拇指在怀表壳上碾出一道热痕。

 三天前公审大会上,那个给瘦子递烟的灰衣人,此刻正缩在五百米外的米行屋檐下,袖口露出半截三井洋行的靛青袖扣——方才苏若雪用算盘珠敲了敲他手背,是他们约定的“有问题”暗号。

 “老张头!”他突然提高声音,“把西仓库的备用油布扛过来!”搬运队里混着顾家绸庄的学徒,老张头应了一声,袖口闪过丝光棉的反光——那是顾府给亲信下人的特制衣料。

 老陈的脚在原地碾了两下,额角渗出细汗:“顾……顾少,我家那口子犯了热症,要不今儿……”

 “陈婶的药钱,顾氏绸庄出双倍。”苏若雪从怀里摸出个布包,“但陈叔要是急着走,这包当归得麻烦您捎给闸北的孙大夫——他说要是再晚半日,陈婶的方子就得改。”她指尖捏着布包绳子,露出半截泛黄的药方纸,“孙大夫可提过,三井洋行上周刚断了他的药材供应。”

 老陈的脸“唰”地白了。

 顾承砚看见他裤腿在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恐惧——三井断药的事,整个闸北的大夫都知道,孙大夫更在茶棚里骂过“东洋人的药是穿肠毒”。

 “顾少!”阿贵带着六个青红帮兄弟从巷口冲过来,每人腰间别着黑布裹的短棍,“您要的‘脚力’到了!我让小五子把闸北的挑夫全换了,都是跟着我混过码头的,家里三代都在上海讨生活,绝没吃里扒外的种!”

 顾承砚拍了拍阿贵肩膀,指腹蹭过他袖口磨损的金线——那是黄金荣当年赏的“黄马褂”,比任何誓言都实在。

 他转向老陈,声音放软:“陈叔要是信不过我,明儿让若雪陪您去看陈婶。”

 老陈“扑通”跪在青石板上,额头撞出闷响:“顾少,是三井的人找我……说只要透了机器运哪条路,给五根小黄鱼……我、我就是鬼迷心窍!”

 苏若雪蹲下身,把布包塞进他手里:“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她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丝绸,“陈婶要是知道你为这点钱把顾家的救命机器往火坑里送,怕是要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