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血债清算,盟誓再立(第2页)
他顿了顿,目光像把刀,精准地扎进周敬之发抖的瞳孔:\"而那批丝线,正是从顾家绸庄流出去的。\"
座钟的摆锤重重砸在十二点上。
窗外,法租界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不知谁家的留声机突然放出《天涯歌女》,甜腻的调子裹着风灌进窗来,却掩不住屋内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周敬之扶着桌案慢慢坐下,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底翻涌的慌乱——他终于明白,顾承砚这盘棋,下了不止三天。
\"明日申时,福兴酒馆。\"顾承砚的声音像块冰,\"该来的,都来吧。\"
苏若雪合上红漆木匣,木盖扣上的声响里,顾承砚看见周敬之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指节白得像要碎掉。
而他自己的掌心,还留着丝帕的余温——那是苏若雪刚才趁人不注意,悄悄塞进来的。
\"少东家。\"王老板突然站起来,拳头砸在桌上,\"要是有人吃里扒外,咱们......\"
\"不急。\"顾承砚按住他的手背,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落在周敬之惨白的脸上,\"有些账,得当面算。\"
窗外的留声机换了曲子,是《何日君再来》的靡靡之音。
顾承砚摸出怀表看了眼,七点四十分——和今早街角那个灰布长衫的身影,看表的时间分毫不差。
他突然笑了,笑得周敬之浑身发冷。
\"周叔,\"他说,\"明儿酒馆的桂花酿,您可得多喝两杯。\"
顾承砚的指尖在信笺边缘摩挲两下,突然将整叠泛黄的纸页抖开。
最上面那张墨迹斑驳的遗书率先滑落在周敬之面前,\"林芷兰\"三个字像把烧红的铁钎,烫得他猛地缩回手。
\"林师母临刑前托狱卒带出的信。\"顾承砚的声音沉得像压着块铅,\"她说最后见着的人面熟,是总来光复社送丝线的周掌柜——您当年在绸庄当账房时,不就常跑光复社的联络点么?\"
周敬之的指甲深深抠进檀木桌缝,额角青筋跳得比座钟摆锤还急:\"那...那是巧合!
我...我只是送绸缎...\"
\"巧合?\"苏若雪突然掀开木匣第二层,一叠盖着\"大日本蚕丝株式会社\"火漆印的汇票\"哗啦啦\"散在桌上,\"这是您近三年来每月从日商手里收的'顾问费',折合现大洋两万三千七百块。\"她指尖点过最上面那张,\"上个月十五,您还让账房小宋往横滨汇了笔款——小宋今早已经在法租界巡捕房录完口供了。\"
染坊王老板\"腾\"地站起来,粗布马褂被带得滑下肩膀:\"好你个周扒皮!
老子上个月还信你说日商压价是为抢市场,合着是你收了钱帮着压咱们的价!\"
纱厂刘四爷抄起茶盏就要砸,被顾承砚抬手拦住。
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解开时露出半块焦黑的布料:\"沪西纺织厂爆炸案现场,我让人翻了三天瓦砾捡回来的。\"布料展开,隐约能看见\"周记货栈\"的水印,\"您给日商运生丝的货栈,恰好给沪西厂供过棉包——那天本该换的新棉包,被您换成了浸过煤油的旧料。\"
周敬之突然瘫坐在椅子上,金丝眼镜\"啪\"地摔在地上,镜片裂成蛛网。
他盯着那块焦布,喉间发出咯咯的笑声:\"顾承砚...你早就算计好了。
从改良提花机引我放松警惕,到让苏若雪查账...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李老先生咳血时,把蓝白围巾塞给我。\"顾承砚弯腰捡起眼镜,镜腿上的翡翠坠子还沾着周敬之的冷汗,\"那条围巾的丝线,和光复社当年特供的'星芒锦'纹路一样——而顾家绸庄是唯一能织出这种纹路的。\"他直起身子,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刀,\"您说您只是送绸缎,可星芒锦的织法,只有当年参与光复社物资运送的人知道。\"
周敬之突然捂住脸,指缝里渗出浑浊的泪水:\"我...我也是逼不得已!
十年前我儿子被绑架,日商说...说只要我递名单,就放了他...\"他突然抬头,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可他们没放!
我儿子早就在黄浦江里喂鱼了!
我后来想断了往来,可他们拿着当年的汇票、录音...我...\"
\"所以您就继续给他们当狗?\"刘四爷的茶盏\"哐当\"砸在周敬之脚边,\"沪西厂死了十七个兄弟,最小的才十六岁!
他们的娘在厂门口哭晕三次,你配说被逼?\"
议事厅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