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风声鹤唳,破局之前
他捏着牛皮纸信封的指节泛白,里面装着昨夜和苏若雪逐条核对的监听记录——松本商事的密电里,"顾氏"、"联合阵线"这些词像钢针般扎眼。
"顾少东家。"李仲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小跑后的喘息。
赵伯年的承诺书还带着墨香,边角沾着星点茶渍,"赵老板说昨晚在烟馆熬了半宿,非等墨迹干透才肯让人送来。"
顾承砚接过纸张,目光扫过末尾力透纸背的"永不附日"四字,喉结动了动。
楼梯间传来木屐叩地的脆响,是周掌柜到了——这老派人总爱穿他那双磨得发亮的黑木屐。
"人都齐了?"顾承砚转身时,西装袖口扫过会议桌沿,震得青瓷茶盏叮当轻响。
陈老板正低头拨弄怀表,听见动静抬眼,眼尾的皱纹挤成一团:"顾小爷,您这紧急会议...该不会又要咱们跟东洋人造反吧?"他话音未落,张理事的铜烟杆已经敲在桌角,火星子溅在桌布上,烧出个焦黑的小洞。
顾承砚没接话,指节在牛皮信封上敲了两下。
满室茶雾里,他看见王经理的喉结动了动,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内袋——那里该装着他女儿在日本读书的汇款单,苏若雪昨晚查账时提过。
"诸位。"他开口时,声音比预想中更沉,"昨夜法租界电报局的朋友截到松本的密电。"他抽出一张纸拍在桌上,油墨未干的日文密文还带着潮气,"他们要在今天的会上,买通咱们中间的人,搅黄联合办厂的事。"
会议室霎时静得能听见挂钟摆锤的声响。
陈老板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瓷片溅到张理事脚边,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直勾勾盯着纸上"松本"两个字。
王经理的左手突然攥紧内袋,指节发白。
"苏账房整理了份名单。"顾承砚从信封里抽出第二沓纸,最上面那张是苏若雪娟秀的小楷,"近三个月与日资有过银钱往来的,都在这儿。"他扫过王经理煞白的脸,"诸位若觉得自己清白,不妨现在说。"
周掌柜的木屐"咔"地踩碎一块瓷片:"顾小爷,咱们跟着您搞实业救国,可不是来听怀疑的!"他作势要起身,却被李仲文按住肩膀——这年轻人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后,胳膊上的肌肉绷得像铁条。
"周叔。"顾承砚放软声调,"我也不想这样。"他摸出一叠保密协议推过去,"签了这个,我让人盯着咱们的账。
要是真有谁被松本勾了魂..."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人,"我顾承砚就是卖了顾家老宅,也要把他的骨头拆了喂黄浦江。"
王经理突然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那手帕边角绣着株早樱——苏若雪说过,这是东京浅草寺的香客才有的样式。"顾少东家,我...我确实收过松本的订金。"他声音发颤,"可那是给我女儿治病的钱!"
顾承砚盯着他发红的眼尾,想起苏若雪今早给他看的病例——王小姐得的是肺痨,日本医生开的药要三百大洋一剂。"把药单和汇款凭证交给苏账房。"他说,"我让瑞仁堂的孙大夫重新开方子,钱...顾家先垫着。"
王经理的膝盖一弯,差点栽在桌上。
陈老板突然拍了拍他后背:"傻小子,顾小爷这是给你留体面呢!"他转向顾承砚,皱纹里全是笑,"我陈老歪别的不会,盯着账本子还能露两手。
您说让谁轮值,我第一个报名。"
窗外麻雀扑棱棱飞过,叫声里带着股子脆亮。
顾承砚摸出钢笔在"王经理"名字下画了道线,墨迹晕开,像片要散的云。
同一时刻,福兴楼二楼雅室飘着茉莉茶香。
苏若雪捏着青瓷茶夹,往张四爷的盖碗里添了撮新茶:"张叔总说我泡的茶没滋味,今儿特意换了明前狮峰。"
张四爷盯着茶盏里沉浮的茶叶,胖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翡翠扳指——那是松本商事上月送的"生辰礼",苏若雪在当铺的旧账里见过当票。"若雪啊,你这丫头...比你爹当年还会疼人。"他干笑两声,"就是这茶太淡,喝着心慌。"
"心慌?"苏若雪将茶盏推近他些,指尖掠过他腕间的檀木佛珠——这串珠子,她在松本的管家手里见过照片,"我倒觉得,有些事说开了,心才安。"她望着窗外飘着"松本物产"旗子的货轮,"就像张叔上月替松本运的那批生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