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邪侠全能巴图鲁

第13章 冰冷的算计,炽热的新生(第2页)

 李存勖一身戎装,英姿勃发,指着沙盘上潞州(今山西长治)的位置,意气风发:“顾兄!朱温老贼去而复返,以为我父王新丧,河东可欺!潞州被围年余,李思安那废物寸功未建,反折损本王千余将士!如今换了个刘知俊,带万余精兵又来送死!此乃天赐良机,正好将其聚歼于潞州城下,一雪前耻!”

 顾远同样一身利落劲装,站在沙盘另一侧,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激愤”与“钦佩”:“晋王殿下所言极是!朱温老贼,欺人太甚!潞州乃河东门户,绝不容有失!殿下少年英主,神武天纵,此战必能大破梁军,扬威天下!”他话锋一转,手指精准地点在潞州外围几处山林河谷,“不过,朱温老奸巨猾,刘知俊亦非庸手。其大军虽骄,但外围眼线密布,斥候如蝗。若殿下大军贸然强攻,恐其见势不妙,龟缩固守,或断我粮道,反为不美。”

 李存勖眼中精光一闪,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哦?顾兄有何高见?”

 顾远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战局的自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高见不敢当。小弟愿为殿下分忧。我石洲部众,虽不及殿下鸦军精锐,然胜在熟悉山野,精于潜行袭扰。我可遣精锐小股,伪装流寇或地方豪强武装,分数路出击!”他的手指在沙盘上潞州外围快速划动,“一者,袭杀其外围斥候、信使,断其耳目,令其变成聋子瞎子!二者,佯攻其小股运粮队、零散营寨,制造混乱,使其风声鹤唳,疲于奔命!三者,散布流言,言晋王新丧,军心不稳,内部倾轧……诱其轻敌冒进!”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存勖:“待其外围眼线被剪除大半,军心被扰,骄横之气更盛,误判我军虚实之时!殿下再以雷霆万钧之势,亲率主力,正面猛攻!然攻势需猛而不绝,似全力施为,却又留三分余地,示之以‘力竭’之象,进一步骄其心志,诱使其主力尽出,与我决战于野!”他的手指重重敲在潞州城前一片开阔地带,“届时,我石洲主力将如鬼魅般,自石洲星夜疾驰而来,直插其侧后,斩断其归路,配合殿下,给这老贼来一个…瓮中捉鳖!毕其功于一役!”

 “好!好一个‘骄兵之计’,好一个‘瓮中捉鳖’!”李存勖抚掌大笑,眼中闪烁着兴奋与算计的光芒,仿佛已看到朱温授首的场景,“顾兄此计甚妙!就依此而行!你我兄弟齐心,何愁朱温不灭!河东霸业可成!”他亲热地拍了拍顾远的肩膀,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语气带着几分“为难”,“只是…大军远征,粮秣军械消耗甚巨。尤其是盐铁,士卒甲胄兵刃修缮,战马蹄铁更换,皆不可或缺。顾兄的石洲商会…还需多多襄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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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放心!”顾远答得斩钉截铁,脸上是毫无破绽的“赤诚”,“为殿下大业,石洲商会必倾尽全力!所需盐铁,定当优先供给,源源不断运抵军前!此乃小弟分内之事!”他心中冷笑,盐铁?给你!吃得越多,将来吐得越干净!

 “痛快!”李存勖大笑,仿佛极为满意,“事不宜迟!顾兄速回石洲调兵遣将!孤王这边,即刻点将发兵!潞州城下,你我共饮庆功酒!”

 “定不负殿下所托!”顾远抱拳,神色“肃然”。

 议定方略,两人又就细节反复推敲,表面上一团和气,兄友弟恭,实则字字句句皆暗藏机锋,互相试探着对方的底线与后手。直到日上三竿,方才结束。

 顾远带着手下,在晋军“热情”的礼送下,策马离开晋阳城。马蹄踏过干燥的黄土官道,扬起阵阵烟尘。远离了那座充斥着虚伪与算计的城池,顾远紧绷的心弦才略微松弛。计划的第一步,终于成了!李存勖这头年轻的猛虎,已被盐铁之利和潞州大功的诱饵牢牢吸引,正一步步踏入他精心编织的网中。朱温…契丹…还有潜藏在暗处的其他势力…这盘乱世棋局,他顾远已悄然落子。

 接下来,便是石洲的全力运转,情报的精准传递,以及那致命一击的时机把握…他脑海中飞速勾勒着后续行动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可能出现的变数…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如骤雨般的马蹄声从后方官道狂飙而来!尘土飞扬中,一骑赤磷卫斥候,浑身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与一丝掩不住的焦灼,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到顾远马前!

 “报——!!!”

 嘶哑的吼声撕裂了空气。那斥候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双手将一份染着汗渍的密信高举过头顶,声音因急促而变调:“石洲急报!夫人…夫人胎动异常!产婆断言,疑似胎位是倒着的!难产,不日便要临盆!夫人她…她日夜忧思,寝食难安,口中…口中时时呼唤族长之名!赤磷卫晁头领命属下星夜兼程,禀报族长!请族长速归!”

 如同九天惊雷在耳边炸响!

 顾远脸上那运筹帷幄的冷静、那深沉的算计、那一切伪装的面具,在听到“临盆”、“忧思”、“呼唤族长之名”这几个字的瞬间,轰然崩塌!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气。那双深邃沉静、仿佛能洞悉一切阴谋诡计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巨大的、近乎空白的惊骇和一种被利刃刺穿心脏般的剧痛!握着缰绳的手猛地一紧,青筋根根暴起,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座下的汗血马似乎感受到主人心绪的剧变,不安地刨动着前蹄,发出一声低低的嘶鸣。

 “清洛…要生了?才九个月啊,怎么和阿茹娜当初一样,又是难产?苍天又要跟我开玩笑?…”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那个娇小玲珑的身影,那张总是带着温柔浅笑、此刻却因忧思而憔悴苍白的小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腹中那尚未出世、却已能隔着肚皮与她“顽皮”互动的孩儿…强烈的担忧与巨大的愧疚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什么宏图霸业,什么阴谋算计,在这一刻都变得轻如鸿毛!

 “顾帅!”金先生也变了脸色,急忙上前,“夫人吉人天相,定能平安!石洲有晁豪、有赫教主,史教主她们在,还有最好的产婆…”

 “备马!”顾远猛地打断他,声音如同淬火的寒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和近乎狂热的急切。他根本不等金先生说完,目光如电般扫过身边仅有的几名赤磷卫亲随,“你们几个,跟我走!”他猛地一扯缰绳,汗血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嘶!

 “顾帅!大军…”金先生急道。晋阳至石洲,近二百里崎岖山路,大军行动,纵使轻装简从,至少也需四日!

 顾远大吼冲众人说道:“大军由阿鲁台、王畅统率,按原定路线,稳步行军!不得有误!”那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他眼中只剩下石洲的方向,只剩下那个需要他的身影。“驾!”

 话音未落,他已狠狠一夹马腹!汗血马如同离弦的血色怒矢,四蹄腾空,化作一道赤色的闪电,撕裂了官道上昏黄的烟尘,向着北方,向着石洲的方向,狂飙而去!那几名被点到的赤磷卫精锐,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催动战马,紧随其后,几骑瞬间绝尘而去,只留下漫天翻卷的黄土烟龙。

 金先生望着那消失在烟尘中的一点赤红,又看看身后尚未开拔的大部队,重重叹了口气。他这位智计百出、深藏不露的元帅,终究还是有他无法割舍的软肋。

 风,在耳边呼啸!如同无数厉鬼的哭嚎。

 山,在两侧飞退!化作模糊的青色残影。

 路,在蹄下颠簸!碎石和尘土无情地抽打在脸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