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邪侠全能巴图鲁

第25章 凝血归途(第2页)

 阿保机眼中精光一闪,对顾远在巨大封赏前依旧心系部属、不骄不躁的表现更为满意,颔首道:“左贤王忠勇仁厚,所言甚是!阵亡将士,其家眷由王庭抚育十年!伤残者,赐牛羊田产,免赋税!生还将士,皆赏!”

 “大汗圣明!”帐中响起一片称颂之声,但顾远身后的将领们,脸上只有深沉的悲戚。再厚的赏赐,也换不回逝去的生命,抚不平伤残的创痛。

 大会在一种表面肃穆、内里暗流汹涌的氛围中结束。七部贵族怀着各自的心思退去。耶律德光兴奋地走到顾远身边,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远兄!左贤王!好!太好了!父汗英明!今晚我设宴,我们兄弟定要痛饮庆功!”

 顾远强挤出一丝疲惫的笑意,拱手婉拒,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殿下厚意,顾远心领。然部族经此大劫,伤亡惨重,族中老弱妇孺,尤其是……托娅她身怀六甲,独守月亮湖近一载,音讯隔绝,顾远实在忧心如焚,归心似箭!恳请殿下允我即刻率部返乡,探望族人,安顿抚恤。待诸事稍定,顾远定当亲赴殿下营中谢罪痛饮!”

 耶律德光看着顾远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疲惫、忧虑和几乎要溢出的悲伤,再想到月亮湖可能面临的凶险,尽管他派了信使,但战乱之中,音讯难通,理解地点点头,豪爽道:“好!孝义为重!远兄速去!月亮湖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待你安顿好,我们再聚!”

 “谢殿下体谅!”顾远深深一躬,再无片刻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金顶大帐。那象征无上荣耀的左贤王金印,此刻在他怀中,却沉重如千钧巨石,冰冷刺骨……

 离开王庭喧嚣,回到临时驻扎的营地,那胜利后短暂的、虚伪的振奋感瞬间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

 营地里弥漫着浓重的伤药味和压抑的哭泣。金先生何佳俊,这位顾远最倚重的智囊和情报头子,早已等候在顾远的帐前。他素来沉稳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风霜刻痕和难以掩饰的悲戚,眼眶深陷,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顾帅……”何佳俊的声音嘶哑干涩,递上一份染着点点暗褐色印记的羊皮卷——那是干涸的血迹。

 顾远的心猛地一沉,接过卷轴的手竟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环视着这片曾驻扎过两千余雄兵的营地。如今,营帐稀疏,篝火黯淡,人影寥寥。幸存下来的士兵们默默地收拾着行装,他们大多带伤,有的拄着木棍,有的吊着胳膊,眼神空洞麻木,或是望着家乡的方向默默垂泪。再不见出征时的喧嚣与锐气,只有一片死寂的哀伤。

 何佳俊深吸一口气,开始了那字字泣血的汇报,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钝刀,狠狠剜在顾远的心头:

 “赤磷卫……”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随晁豪、铁狼、铁鹰、赤枭各将军出征的二百锐士……历经行宫血战、追剿寅底石、决战剌葛……现……仅余二十三人!铁鹰将军……身中十七箭,力战身亡!尸身已埋于王庭东北侧,赤枭将军……陷入重围,被乱刀砍碎,尸骨……仅寻回数片残躯……”何佳俊闭上眼,两行浊泪滚落。

 顾远眼前一黑,仿佛看到那如烈火般迅疾、如苍鹰般敏锐的两个年轻身影,在乱军之中轰然倒下。他们的音容笑貌犹在昨日!

 “铁狼将军……右臂齐肩而断,重伤昏迷数日,侥幸得活,但……已成废人……”何佳俊继续道,声音颤抖得更厉害。

 “晁豪将军……胸口中了一记重锤,肋骨断了三根,内腑受创,虽性命无碍,但……急需修养,短时间无法征战……”

 顾远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渗出血丝。这两个儿时与他形影不离的兄弟,一个永远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臂膀,一个被折断了最锋利的爪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土龙卫阿鲁台将军、火龙卫扎哈将军……”何佳俊的声音低了下去,“所部六百精锐……折损近半……阿鲁台将军左眼为流矢所伤,失明。扎哈将军背部被砍开一尺长的口子,深可见骨……”

 阿鲁台的沉稳如山,扎哈的烈火性情……如今都蒙上了厚厚的血色阴霾。

 "石尔松将军现在重伤,还在昏迷状态,能不能挺过这一遭未知……"

 “百兽部……”何佳俊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苍凉,“虎、熊、狼、豹、鹰、猿六部长老,皆受重伤!六部都尉除猿部都尉宝音头领重伤外,其余……悉数战死!百兽部所率部众,连同黎部、何大何等依附部族拼凑的青壮……十折七!伤残者又占两成……能跟随顾帅您完整归去的……仅余五百零七人!且人人带伤!这五百余人……已是百死余生的悍卒,若非六位长老都尉身先士卒,拼死护持,恐……早已全军尽没……”

 近三千条鲜活的生命,随他顾远从月亮湖畔意气风发地出征!如今,只余下这些!百兽部的六位都尉,那些或勇猛、或狡黠、或沉稳的部族精英,竟只活下来一个!那些黎部等归附的小部族,满怀热血跟随他的青壮,几乎尽数埋骨他乡!冰冷的数字背后,是无数个破碎的家庭,是羽陵、古日连两部未来数十年都难以恢复的元气!

 “噗通!”

 顾远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那身崭新的左贤王袍服沾满了泥土。巨大的悲恸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淹没。他仰起头,对着铅灰色的苍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悲啸!啸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痛苦和撕心裂肺的哀伤!

 “是我!是我顾远对不住你们!对不住死去的兄弟!对不住伤残的袍泽!对不住翘首以盼的族人父母啊——!”他泪如雨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族长!”

 “左贤王!”

 周围的将领和士兵们,无论是重伤的铁狼、晁豪,还是拄着拐杖的阿鲁台、扎哈,亦或是幸存下来的赤磷卫、土龙卫、火龙卫士卒,以及百兽部仅存的几位长老和宝音,看到他们心中如神只般的族长、主帅如此悲恸自责,无不心如刀绞,热泪盈眶。

 “噗通!噗通!”如同被推倒的骨牌,所有还能动弹的人,全都朝着顾远的方向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