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该凌

第29章 茶痂泪(第2页)

 暴雨如注,开发商的轿车陷进毒泉眼泥潭。老者蛇纹拐杖上的翡翠眼突然炸裂,钻出银根菌丝直扑道夫眉心。阿梨腕间茶果壳串突然绷断,果核遇水暴长成藤蔓缠住菌丝。道夫抡起柴刀劈开车门,刃口沾着树脂在真皮座椅烙出"净"字。

 月光泼下来时,潭底浮出个锡铁匣。瞎子婆婆的杖尖蘸着血乳写:"痂裂债清。"阿梨用蓑衣针挑开匣盖,里头躺着把断齿木梳,梳背上刻着娘亲未绣完的忍冬纹。道夫将生辰帖埋进毒泉眼,潭水翻涌间浮起满月状的银顶针,针眼穿着茶蚕丝绣的解毒谱。

 晨光刺破云层时,老磨坊残垣上的藤蔓开出白花。阿梨站在雷击木旁,新结的茶痂沁着露,像极了道夫娘咽气时的那滴泪。山风掠过茶垅,瞎子婆婆的盲杖尖在青石板上画出个浑圆的"安",杖头茶果壳串终于静了。

 寒露未至,晨霜已在野茶树叶缘绣出银边。茶阿梨蹲在灶屋前编竹篾,瞎子婆婆的盲杖尖在青石板上画霜纹,杖头茶果壳串碰出的脆响惊落了瓦檐的薄霜。山道夫背着篓子跨进院门时,篾条缝里漏出的霜花正巧落在他后颈——那处旧伤疤突地发烫,像被谁呵了口热气。

 "北坡的霜打茶抽芽了。"道夫卸下竹篓,篾条缝里漏出几茎带冰碴的嫩芽。阿梨指尖的竹篾突然崩断,篾片划过道夫手背,留下道浅白的痕。瞎子婆婆的鼻翼翕动:"霜里裹着陈债。"

 霜打茶是立秋后的奇景,晨霜在叶尖凝成琉璃罩,采茶人需用舌尖暖化了冰壳方能取芽。道夫记得爷爷说过,戊戌年闹饥荒,正是靠霜茶熬的粥吊住全村性命。此刻北坡老茶树上,新结的霜罩泛着铁青色,像极了当年典妻契上按的手印。

 两人踩着霜花往北坡去。青苔径的石板覆着层琉璃似的霜衣,道夫用柴刀柄敲了敲雷击木,焦黑树皮簌簌落下的冰碴里裹着半片烟膏纸。阿梨的蓑衣针突然脱手扎进霜地,挑起团霉变的茶渣——里头黏着颗生锈顶针,针眼穿着茶蚕丝绣的"安"字。

 老茶树虬枝上悬满冰棱,霜罩里的嫩芽沁着血丝。阿梨舌尖刚触到冰壳,整株树突然震颤,霜粒簌簌落下凝成菌丝网。道夫拽着她退后两步,脚跟碾碎冰棱,露出底下埋着的半块界碑——"茶山"二字被霜花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当年你娘…"瞎子婆婆的盲杖尖抵住冰面,"用血乳化过这霜。"北风骤起,菌丝网遇风暴长,缠住阿梨脚踝往毒泉眼拖。道夫摸出铝饭盒砸去,盒底"敌杀死"字样沾了霜,竟在菌丝上烙出焦黑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