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血藤契(第2页)
茶垅深处,当年被菌丝蚀穿的界碑正在重生,碑文"永归苗寨"四字渗出晨露,将开发者遗落的体温计锈成废铁。道夫拾起青玉镯残片按进碑文裂口,翡翠菌浆遇着百年血露,竟凝成整座茶山的地气图。阿梨的麻花辫梢扫过图纸,新茬茶芽突然暴长,根系缠住山道尽头那辆越野车,将铁皮车身勒成满地碎屑。
瞎子婆婆的盲杖尖戳进冻土,杖头血藤须暴长成林。蓝花托着的不是菌种,而是当年被典当的瓦片、银镯、童男契约。风过茶垅,那些物件遇着晨光即化,纷纷扬扬洒成谷雨前的第一场温山雪。雪粒落在开发者老者皲裂的掌心,竟凝成当年苗寨巫祝递出菌瓮时,袖口沾着的忍冬花粉。
茶山魂灵的叹息漫过晒谷场时,道夫忽然在雪粒里看见阿梨娘亲的残影——那女子腕间银镯的忍冬纹,正与新生的茶苗叶脉重叠。少女指尖抚过碑文,乾隆年血契的朱砂印突然渗出活水,将开发者家族姓氏蚀成青苔。山风卷着紫云英花瓣掠过废墟,祖祠残梁上沉睡百年的铜铃,终于等来惊蛰后第一声清响。
惊蛰的雷在山谷间荡出第七道回音时,菌丝正从开发者老者的瞳孔里钻出来。那些翡翠色的细须在虹膜上织成蛛网,将他西装内袋里的股权书蚀成齑粉。晒谷场西头自燃的警戒线突然迸出蓝火,焦痕深处钻出指甲盖大的茶苗,嫩叶尖凝着的不是露水,而是当年苗寨巫祝滴在血藤契上的泪。
阿梨的麻布鞋陷在紫云英田里,豁嘴茶剪刃口勾着的铜铃残片突然发烫。雾霭裂开道缝隙,百年前被典当的童女魂灵化作山雀,衔着开发者祖父的翡翠领扣坠入毒泉眼。水面腾起的青烟里,道夫补丁衣襟上残存的蛇形徽突然抽搐,宛如被火燎的活物般蜷缩成团。
晒谷场东头的老茶树突然开花,蓝花瓣里裹着宣统年的典妻书残页。瞎子婆婆的盲杖尖蘸着花汁,在冻土写"债清"二字,水渍游走成溪流脉络时,潭底轰然浮起整箱体温计——玻璃管里的水银珠遇光即炸,在晨雾里显影出开发者家族百年盗采山气的路线图。阿梨锁骨下的忍冬纹突地绽裂,血珠顺蓑衣针滚落,正巧滴在无人机残骸的螺旋桨上,铁皮叶片遇血即锈,碎屑里钻出光绪年的顶针,针眼内壁"安"字缺角处,赫然黏着开发者父亲的指纹。
道夫突然扯开衣襟,少年心口旧疤遇着顶针反光,竟显影出民国学堂场景——教书先生将注射器扎进学童太阳穴,翡翠菌浆顺着笔杆流入"丙辰年规划图"的批注。铜铃声自祖祠梁柱荡来,豁嘴茶剪自行跃起,刃口寒光劈开开发者老者的鳄鱼皮带,扣头蛇形徽坠地瞬间,菌丝暴长成藤,将金属蚀成满地绿锈。